孔子葬狗的故事
孔子家的一条看门狗死了,孔子让他的学生子贡去帮他埋葬,并叮嘱道:“路马死则葬之以帷,狗则葬之以盖。汝往埋之。吾闻敝帷不弃,为埋马也;敝盖不弃,为埋狗也。今吾贫无盖,于其封也,与之席,无使其首陷于土也。”
孔子曾做过鲁国大司寇,并一度代摄相事,虽赋闲多年,却一直保持着当时上层士大夫的一些生活习俗,出必坐车,但终因用度匮乏,车已多年无盖,已经没有条件和往常一样遵行周礼,给死去的看门狗罩上一个旧车盖,体体面面地埋葬。但依然尽力而为,让子贡在把狗的尸体放进坑去时,盖块席子,以免狗的头直接陷到土里。怜狗之情,溢于言表。
这事并见于《孔子家语》和十三经之一的《礼记》,前者载《曲孔·子夏问》,后者载《檀弓下》,二者均是专记周礼丧礼典型仪节和典型故事的名篇,可见孔子葬狗在儒家礼仪中具有示范意义。
但到孔子之时,早已礼崩乐坏,上层统治者多是人心不古,“人而不仁,如礼何?”(《论语,八佾》)周礼已无人记得,更无人践行了,只有孔子牢记着这一漫溢着浓浓人情的古朴礼仪,并真心实意地加以落实。“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限于物质条件,不能严格按周礼葬狗以车盖,但“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论语·八佾》),代之以席,不仅见礼,更见真情。派自己弟子中最为干练的子贡操办,尤显对此事此礼的重视。孔子葬狗,不仅在当时,即便在今天,也能给人许多启示。
孔子为什么要这样近乎庄重地安埋一条死去的看家狗,而不像人们通常所做的那样,食其肉寝其皮,或胡乱弃之荒野,任野兽撕食?王充认为这是孔子忆念狗的看家之劳,“为报功”也(《论衡·祭意》)。其实不仅仅是这样,孔子一生力倡仁政,其所思所行,无不以“仁”为出发点和最终归宿。如此葬狗,正是出于践行“仁”的自觉和本能。
孔子主张“仁者爱人”,并及于物,他身体力行,处处示范,尊重生命,仁爱万物。还在他任鲁国司寇的时候,一次马厩失火,孔子退朝后,听管理员汇报此事,先问伤人没有,接着就问伤马没有,爱人及物,不假思索(李泽厚《论语今读》)。
孔子反对人间暴政,推而及之,也反对虐待家畜,提倡与动物亲和,即便对专供驱使的马牛,也要真诚善待,让其由衷感到人很爱它,感到和人一道工作是一种快乐。《韩诗外传》引先秦古书,说孔子曾讲过一个一家三代御马的故事,十分生动具体地体现了孔子这种思想和情感。有个叫颜无父的马车御手,特别爱马,马拉着车,知道御手爱它,感到很轻松,所以也喜爱拉车,一边奔跑,一边在心里说:今天跑得真快乐呀!到颜沦这一代,就差了一点,硬赶着马跑。马一边拉车,一边叮嘱自己:跑快点吧,这人在赶我呵!再到颜夷手里,就差得很了,恐吓威逼着马奔跑。马很怕御手,很怕拉车,感到车子特别重,不断恐惧地警吓自己:快跑快跑,不然这人要杀你!孔子赞美第一种做法,说:“美哉颜无父之御也!”像这样“与马和欢”,才是“役马”的正法。好个“与马和欢”,这是多么动人的人与自然相亲相爱和谐共处的境界呀!
世间生灵,各有其生命存在方式,各有其情感诉求所需,千差万别。要与生物和谐共处,就得尊重不同物种各自的生存规律和生活方式,顺其自然。孔子深谙此理,倡行仁政,博爱诸物,却不强加于人,也不强加于物,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也,也不妄加不欲之物。爱一物,必先了解该物生存特点,从而投其所好,为之提供和创造理想的生存条件和生活环境。所以庄子在阐释什么是天下极乐之境时,便借用了孔子所讲鲁人养鸟的故事。孔子讲,鲁君爱鸟,把一只海鸟迎进供奉祖宗神位的太庙,像尊奉祖宗一样敬养起来,“奏《九韶》以为乐,具太牢以为膳”,千方百计要让海鸟生活得优越快乐。谁知海鸟竟被折腾得“眩视忧悲,不敢食一脔,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鲁君把他所认为的“至乐”全部供给了海鸟,结果却是好心办坏事,海鸟未得“至乐”,却得“至悲”。为什么会如此?孔子指出:“此以己养养鸟也,非以鸟养养鸟也”。全然违背了鸟的生存方式,自然酿成悲剧。正确的爱鸟途径,应是尊重并遵循鸟自身的生活,即“以鸟养养鸟”,放鸟回归大自然,“栖之深林,游之坛陆,浮之江湖,食之鳅鲦,随行列而止,逶迤而处”(《庄子·至乐》)。这在今天尚须大力普及的生态和谐观,2500年前,孔子已讲得何等生动而深刻!
当然,生物之间,有自然和谐的一面,也有生存竞争的一面,它们之间残酷地却是无法避免地存在着一个血淋淋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