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名家写景经典散文

2017-03-23

散文是偏重于抒写真情实感的文学体裁,感情是散文的灵魂,也是散文的内在线索之一,它支配着人、事、景、物的抒写。下面是小编给大家带来的当代名家写景经典散文,供大家欣赏。

当代名家写景经典散文:武汉的夏天 池莉

武汉夏天的热,好像尽人皆知。到底有多热?热到什么程度?热得有多么难受?武汉人倒没有外地人表达得传神。著名经济学家于光远先生问我:现在武汉的夏天热吧?我答:热。于光远先生说:热得怎样?我答:摄氏42度的高温连续几个星期。于光远先生笑着摇头,讲述了这么一段往事:1956年的夏天,于光远先生应邀去武汉作报告。武汉三镇,数武昌凉快一些,有偌大的东湖,有几十所大专院校,校园都搞绿化,因此武昌比汉口汉阳都要凉快。报告就安排在武昌讲。那个时候,大礼堂一般都没有空调设备,电扇也不多,吹出来的还是热风,所以报告就安排在室外进行。到了作报告的时候,于光远先生一看,是在东湖的游泳池里。于光远先生坐在游泳池边沿讲话,听报告的人黑压压一片,都站在游泳池里。听的人倒不错,唯独热坏了于光远先生一个人。于光远先生走遍天南海北,如今已八十多岁,所经历的最热也就是武汉的这一次了。

另一个朋友,北方人,大夏天不幸被派到武汉出公差。临行前害怕武汉的热,找到武汉人打听,去了武汉住哪里比较凉快?人告诉他如果是出公差住不起大饭店,最好就住长江边的招待所,江边总是比较凉快的。朋友来到武汉,果然就寻到长江边上的一家招待所住宿。到了晚上,又热又闷,人躺下不一刻,草席上就是一个人的印迹,汗水洇的。电扇打开,热风烫面,只好关掉,一夜辗转,痛苦难当。第二天的晚上,朋友困极累极,来到长江边上,只见江边坐满了乘凉的人,他也试着坐坐,不行,依然是热得要命,且还有蚊虫叮咬。万般无奈,朋友急中生智:到长江里头去睡。朋友寻来一段绳索,再连接上自己的皮带,一头系在江岸的铁锚上,一头套住自己的脖子,人就坐进江水里,在水面露出鼻孔呼吸,这样才迷迷糊糊地得以打几个盹。天亮之后,朋友不顾一切,仓促北逃。从此,一提起武汉的夏天,有如谈虎,必然色变。他这一辈子,无论如何,是绝对不会在夏天来武汉的了。

当代名家写景经典散文:山湖草原 李若冰

夜幕里,西宁仍然酣睡着。

这正是黎明前的时刻,天特别黑暗,我和旅伴们互相呼应着,黑摸摸地攀上了卡车,出发了。

可爱的司机,他把车打得特别亮,虽然,车里是黑糊糊的,可量,我们有着这一道明亮的灯光,心里就觉得舒畅多了。

车灯划出了一条银色的道路。我们看得见前进的方向?听得见白杨的细语声。呵,高原的白杨,你难道没有睡眠吗?你这么早醒来,就在低唱,莫非喜欢远征的司机和旅客们?你这么早醒来,就在低吟,莫非召唤着黎明,以在黎明升起的时候,唱起更豪壮的歌?

处在黎明的前夜,倾听着白杨的细语声,我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海潮。这已经多久多久了,我总算怀着渴望,今天就要踏进柴达木盆地了。我晓得,这时候,车灯向前探索的道路,是一条充满着美丽、奇趣和英雄的道路。可是,为什么当黎明在高原的天际升起的时候,我的眼睛觉得潮湿,我在想望些什么,希冀些什么?这不是祖国的黎明吗,多好的高原的黎明呵!

黎明迎着高原的寒风来到了。

黎明沿着青藏公路奔走着。黎明披着曙色彩衣,迈开了大步,唤醒了雄鹰、雀鸟,唤醒了高山、大地。于是,高原的一切昂起了头,活跃起来了。

八月,高原的麦子黄了,菜子花儿开了,青稞随着晨风,掀起一条条波纹,向远山飘然而去。在曙色里,高原是一个金黄的天地。

卡车冲着晨风驶行着。

旅伴们在清爽的早晨,精神焕发,挤在一起,开始了询问,谈乐。这一行旅伴,多色多样,有穿着虎皮贴边的紫红色皮衣的藏族兄弟,有戴着白帽穿着黑色长袍的回族兄弟。这几个淳朴的农民,是到察汉乌苏农场去的,这几个身强力壮的工匠,是到茶卡做木工活的;这里有盐的、掏炭的、修路的和放牧的,这里有到噶尔穆、大柴旦、茫崖和昆仑山去的……。这里,不要太多的询问,除了四个回拉萨的藏民,大伙都是到柴达木盆地去的,只是工作岗位不同而已。和这些旅伴们在一起,我觉得格外贴近。

太阳出来了。天气变暖和了。

我们的卡车驶过了湟源县城,向海藏咽喉——日月山奔去了。

这是一座真正巍峨、峻峭的山,多么难以攀登的山呵!向上爬,险要极了。大山腰间,车子好象直立起来似的,头朝着天,鼓着全身的力气,一面吼叫着,一面向上冲去。从下到上,大约有一个多钟头,车子才爬上了山顶。

我看见,山顶路边上,竖立着一根长方形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红色大字:日月山。呵,日月山,多么雄壮眩目的名字!抬头望去天空湛蓝、低矮,给人以奇异和压抑的感觉。而飘浮在山顶上的白去好象一条条银色的小河,又好象一团团纯白的花朵,只要伸出后去就可以摘过来似的。一座峻峭、奇特的山,真不愧日月山的称号。

日月山是海藏咽喉,又是农牧区的分水线。向东看,眼前是农舍、湟水、麦田、青稞和菜子花;向西看,眼前是崇山峻岭,是绿色一片,是茫茫无边的草原。在这八朋的高原上,远望起来,一边是金色的天地,一边是绿色的天地,绘成了一幅奇观的画面。千百年来,青藏高原上的各族人民,就在日月山上出入;就在日月山两面,以不同的生活方式,耕田种地,打猎放牧,和大自然进行着斗争,创造着财富、奇迹。千百年来,这日月山上曾经走过了多少虔诚的教徒、喇嘛和善舞的各族男女,女曾流传着多少英雄的故事和美丽的传说呢。

日月山上有着唐朝文成公主的传说。人们说,她接受了西藏王子的婚约,从长安乘轿出嫁,西行千里,来到这座山。她在这峻峭难行的山上,看见太阳和长安的不一样,月亮也和长安的不一样,引起了无限相思。于是,唐太宗为给女儿消愁,特意铸造了一轮金日,一轮金月,送上了此山。……

这时候,卡车翻过了山顶,向山下走去转回头,再看看日月山,仿佛它昂起了头面,正在和蓝天攀谈着什么;一阵,它又好象乘坐着白云,在天空中遨游。在这种绮丽的山景里,人们自然会想起家乡,家乡的山和这里的山是不同的。人们也自然会称赞不已,为这座山想象着动听的传说了。

下山路,曲转漫长。不知拐了多少弯,才下去了。

山下,有一条小河,叫做倒淌河。一般河水都是从西向东流的,这条河水却是从茫茫 向西流的。据说,文成公主从日月山下来的时候,换下坐轿,改乘坐骑,向西走去了。她看见前面是荒山旷野,是茫茫无边的草原,觉得凄凉,孤寂,又引起了无限怀念,哭了。她的哭声感动了天雨,唤起了小河的共鸣。于是,河水倒流了,顺着公主西行的方向流了。又有人说,倒淌河的水是公主的眼泪汇成的呢。……

唐代,文成公主出嫁西藏的路,确实是艰难,荒凉的,她在草原上落泪,也是自然的 。但是,现在,山上有路,草原上有路,通往西藏的路,又宽大,又抄近。一辆一辆 载重卡车,一队一队的载重卡车,把各族人民寄托在传说里的幸福和幻想运来了,送到身边来了。日月山上出现了新的修筑公路的英雄故事,倒淌河畔出现了草原上第一座小市镇。这里有旅舍、食堂、商店,过路的藏族旅客,把牦牛放入草地,在这里憩在这里憩憩脚吧。过路的地质勘探者,在进盆地以前,也在这里用碗热饭吧。

河水仍然倒流着,可是生活却向西面无限政党地而又豪迈地行进了。

我们在倒淌河憩了一会,又向前走了。

眼前,展开一片草原,一片辽阔健美的草原!

在绿色的大地上,绿色的风浪里,这边是一群棕黑色的牦牛,一个黑红色脸面的老人,骑在牦牛背上,一晃一晃,悠闲地走着。这边是一群灰白色和枣红色的马儿一个戴着毡帽的小伙,又英俊、又威武、一阵,他高叫了几声,一阵,他又拍起马向马群冲去了。向前走,又遇上了一大群羊儿,它们活蹦乱跳,调皮得很;一只羊儿咬住一根草,不住地扇动着耳朵,还不停地摇摆着尾巴。一个穿着花边长袍的牧羊姑娘,看起来黑壮,潇洒,甩着又粗又长的发辫,挥着手中的鞭子;她把微笑投向了羊群,又拉开了嗓子,把柔情的青海“花儿”送上了草原的上空。

草原向前伸展着,牧关姑娘的歌声在上面荡漾着。多么辽阔的草原,多么迷人的草原呵!

沿着草原驶行,人的心情再舒畅不过了。

这时候,蓦然,草原的西北方向,浮现起一条拱形的光带,仿佛晴空里突然飞过来一道闪电似的。

旅伴们嚷叫起来了:“青海湖,青海湖呀!”

那个腰里别着金色腰刀的藏族青年,快乐得扯下黑礼帽扬着,又伸长脖子,出人意外地高喊起来:“嘎——来来来——”他是在向青海湖致敬呵!

青海湖穿行在草原上,闪着碧绿的光彩。她微微地漾溢着,闪动着,好象草原上升起了一支碧绿的竖琴。那一个接一个的纤细的波纹,不是竖琴上的弦丝吗?她伴随着微风,又好象送过来了一阵抒情的动人心怀的乐曲。

卡车,你怎么跑得缓慢了?快些吧,快些送我们到青海湖边去吧。当车子刚在大喇嘛河站停稳的时候,人们就跳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向青海湖跑去了。

我跑着,在野花丛生的草地上跑着。

我来到青海湖畔了。

刚才,远山眺望,青海湖是那样地轻波、细流,那样地温柔、多姿。现在,湖畔观望,她却鼓动着丰满的胸膛,以神异的力量,掀起了碧波大浪,排上天空,拍击着湖岸。她发出了激昂的歌声,好象有着无穷的热情,任性地向草原倾泻,向天空抛酒!

一群水鸭子飞过来了,它们仿佛是湖的宠儿,扑打着翅膀,嬉戏着浪花,亲着湖面,然后又在湖空翱翔。雄鹰,一个个雄鹰,它们伫立在湖畔岩石上,威严地凝视着什么。当人们在湖畔走过的时候,它们就扇起了大翅,从人们的头上掠过,然后又转动着威胁的眼睛,噘起钩形的尖嘴,在湖空盘旋。呵,雄鹰,多么森严的青海湖的守护者呵!

青海湖是高原上一个巨大的湖泊,驰名的湖泊,青海以她命名。千百年来,她被人们称颂着,是人们欢乐、理想、幸福和美的化身。我想起了《西宁府新志》的一些记述:人们称青海湖为“仙海“。据载:“海面七百余里,为众水会归之所,故海岸东西南北皆有水泉,厥草丰美,宜畜牧,素号乐土。……”湖中央,有一座“海心山”,又称“龙驹岛”,据载:“每科冰合后,以良牝马置此山,至来春收之,马皆有孕,所生之驹,号为龙种,必多骏异。……”多么神秘、美丽的记载。

这里盛产闻名的“青海冰鱼”。每冬冰合后,渔民在冰湖上打洞穿孔,借着月亮星光,打起灯笼,燃起篝火,鱼儿就成群结队地游来,踊跃地从洞孔跳上来,捉吧,捕吧,可多哩!人们说,“青海冰鱼”在青藏高原和柴达木盆地,销路好极了。但是,自唐以来,青海湖曾经是封建统治阶级和吐番部族的争夺地,湖畔洒下了无数鲜血,埋下了无数白骨。伟大诗人杜甫写下了这样凄惨的诗句:“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这时候,青海湖在高原上欢腾着。看看吧。青海湖脚立在草原上,扬头吻着蔚蓝的天,显出一种多么豪放美丽的风姿。她好象伸出了强大的手臂,一只手托起蓝天、白云、高山;一只手牵着草原和牛儿、马儿、羊儿。千百年来,在她的胸怀里,抚育了多少子孙后代,多少英雄儿女?草原多么葱绿,茂盛;牲灵多么繁荣,健美。青海湖,母亲般的青海湖呵!

我又回望着草原。两只牦牛窝着头,正在舞着犄角斗架。一只羊羔跪在母羊脚下,正在一拱一拱地吃奶。那个戴着毡帽的牧发辫的牧羊姑娘,她再次挥起鞭子,拉长了嗓子,唱起来了,好象她有永远唱不完的歌似的。这是爱情的歌,还是赞美山湖的歌?随着她的歌声,那个小伙子拉住了马,白云低头了,鸟儿飞来了,山湖微笑了。

呵,生活是这样的豪迈,这样的美好,为什么不歌唱呢!

我歌唱高原上的山、湖、草原。

我歌唱高原上朴实、勤劳、强悍的人民。

让过路的旅客们,让开垦柴达木盆地人们,从山、湖、草原汲取力量,更好地创造生活吧!

我不能再停留了,青海湖呵,前面,还有着更豪壮的生活等待着我。

我双手掬起湖水,饱尝了一口,向西行进了。

当代名家写景经典散文:扇子崖 李广田

八月十二早八时,由中天门出发,游扇子崖。

从中天门至扇子崖的道路,完全是由香客和牧人践踏得出来,不但没有盘路,而且下临深谷,所以走起来必须十分小心。我们刚一发脚时,昭便险哪险哪地喊着了。

昭尽管喊着危险,却始终不曾忘记夜来的好梦,她说凭了她的好梦,今天去扇子崖一定可以拾得什末“宝贝”。昭正这样说着时,我忽然站住了,我望着由头上的绿草丛中喊道:“好了,好了,我已经发现了宝贝,看吧,翡翠叶的紫玉铃儿啊。”一边说着,指给昭看,昭象作梦似的用不敢睁开的眼睛寻了很久,然后才惊喜道:“呀,真美哪,朝阳给照得发着光呢。”仿佛惟恐不能为自已所有似的,她一定要我去把那“宝贝”取来,为了便于登山涉水起见,我答应回中天门时再去取来奉赠,得到同意,再向前进发。

我们缘着悬崖向西走去,听谷中水声,牧人的鞭声和牛羊鸣声。北面山坡上有几处白色茅屋,从绿树丛中透露出来,显得清幽可喜,那茅屋前面也是一道深沟,而且有泉水自上而下,觉得住在那里的人实在幸福,立刻便有一个美丽的记忆又反映出来了:是日的傍晚,太阳已落山峰的背面,把余光从山头上照来,染得绿色的山崖也带了红晕,这时候正有三个人从一条小径向那茅屋走去,一个穿雨过天晴的蓝色,一个穿粉蝴蝶般的雪白,另一个穿了三春桃花的红色,但见衣裳飞舞,不闻人声嘤嘤,假如嘤嘤地谈着固好,不言语而静静地从绿丛中穿过岂不更美吗。现在才知道那几处茅屋便是她们的住处,而且也知道她们是白种妇女,天之骄子。

我们继续进行着,并谈着山里的种种事情,忽然前面出现一个高崖,那道路就显得难行,爬过高崖,不料高崖下边却是更难行的道路,这里简直不能直立人行,而必须蹲下去用手扶地而动了,有的地方是乱石如箭,,有的地方又平滑如砥,稍一不慎,便有坠入深渊的危险,过此一段,则见四面皆山,行路人便已如落谷底,只要高声说话,就可以听到各处连连不断,如许多人藏在什么山洞里唱和一样,觉得很有意思,于是便故意地提高了声音喊着,叫着,而且唱着,听自己的回声跟自己学舌。约计五六里之内,像这样难走的地方共有三四处,最后从乱石中间爬过,下边却又豁然开朗,另有一番茄天地,然而一看那种有着奇怪式样的白色茅屋时,也就知道这天地是属于会末人家的了。

我们由那乱石丛中折下来,顺着小径向南走去,刚刚走5近那些茅屋时,便已有着相当整齐的盘道了,各处均比较整洁,就是树木花草,也排列得有些次序,在这里也遇到了许多进香的乡下人,那是我们的地道得的农民,他们都柱着粗重的木杖,背着柳条纺织的筐篮,那筐篮里盛着纸马香,干粮水壶,而且每个筐篮里都放送出洒香。他们是喜欢随时随地地以磐石为几凳,以泉水煮清茶,虽然并没有什么肴馔,而用以充饥的也不过是最普通的煎饼之类,然而酒是人人要喝的,而且人人都有相当的好酒量。他们来到这些茅屋旁边,这里望望,那里望望,连人家的窗子里也都探头探脑地窥看过,谁也不就话,只是觉得大大地稀罕了。等到从茅屋里走出几个白妇女时,他们才像感到被似的慢慢地走开。我们缘着盘道下行,居然也走到人家的廊下来了,那里有桌椅,坐一个白种妇人,和一个中国男子,那男子也如一个地道的农人一样打扮,正坐在一旁听那白种妇人讲书,那桌上卧着一本颇厚的书册,十步之外,我就看出那书背上两个金色大字,“Holy Bible”,那个白种妇人的God God的那声音也听清了。我却很疑惑那个男子是否在诚心听讲,因为他不断地这里张张,那里望望,仿佛以为鸿鹄将至似的,那种傻里傻气的神气,觉得可怜而又可笑。我们离开这里,好像已走入了平地,有一种和缓坦荡的喜悦,虽然这里距平地至少也该尚有十五里路的样了子。

这时候,我们是正和一道洪流向南并进,这道洪流是汇集了北面山谷中许多道水而成的,澎澎湃湃,声如奔马,气势甚是雄壮,水从平滑石砥上流过,将石面刷洗得如同白玉一般,有时注入深潭,则成澄绿颜色,均极其好看,东面诸,比较平铺而圆浑,令人起一种和平之感,西面诸山则挺拔入云,而又以扁子崖为最秀卓,叫人看了也觉得有些傲岸,我们也许是被那澎湃的水声所慑服了,走过很多时候都不曾言语,只是默默地望着前路进发,直到我们将要走进一个村落时,那道洪流才和我们分手自去了。这所谓村落,实在也不过两户人家,东一家。西一家,中间为两面三刀行榛树所间隔,形成一条林荫小路。榛树均生得齐楚茂密,绿蒙蒙的不见日光,人行其下,既极凉爽,又极清静,不甚远处,还可以听到那道洪流在西边呼呼地响着,于是更显得这林荫路下的清寂了,再往前进,已以走到两户人家的对面,则见豆棚瓜架,鸡鸡狗吠。男灌园,女绩麻,小孩子都脱得赤条条的,拿了破葫芦,旧铲刀,在松树荫下弄泥土玩儿,虽然两边茅舍都不怎末整齐,但上有松柏桃李覆荫,下有红白杂花点村衬,茅舍南面又有一片青翠姗姗的竹林,这地方实在是一个极可人的地方,而且这里四面均极平坦,简直使人忘记是在山中,而又有着山中的妙处,昭就,“这便是我们的家呀,假如住在这里,只以打柴捉鱼为生,岂不比在人间混混好得多吗?”姑不问打柴捉鱼的不否苦处,然而这点自私的想头却也是应当原凉的吧,我们坐在人家林荫路上乘凉,简直恋恋不舍,忘记是要到扇子崖去了。

走出小村,经过一段仅可容足的小路,路的东边是高崖,西边是低坡,均种有菜蔬谷类,更令人有着田野中的感觉。又经过几处人家,便看见长寿桥,不数十步,便到黑龙潭了,从北面奔来的那道洪流,由桥下流过,又由一个悬崖泻下,形成一条白练似的瀑布,注入下面的黑龙潭中。据云潭深无底,水通东海,故作深绿颜色。潭上悬崖岸边,有一条白色石纹,和长寿桥东西平行,因为这里非常危险,故称这条石纹为阴阳界,石纹以北,尚可立足,稍逾石纹,便可失足坠潭,无论如何,是没有方法可以救得性命的。从长寿桥西端向北,有无极庙,再折而西,便是去扇子崖的盘道了,这时候天气正热我们也走得乏了,便到一家霍姓人家的葫芦架下去打尖,问过那里的主人,知道脚步下到中天门才不过十数里,上至扁子崖也只有三四里,但因为曲折甚多,崎岖不平,比起平川大路平去应当加倍计算。

上得盘道,就又遇到来来往往的许多香客,缘路听香客们谈说故事,使人忘记上山的苦。我们走到盘道一半时,正遇到一伙下山香客,其中一老者正说着扇子崖的故事,那老人还仿佛有些酒意,说话声音特别响亮,我们为那故事所吸引,便停下脚步听他说些什末,当然,我们是从故事中间听起的,最先听到的仿佛是这样的一句歌子,打开扇子崖,金子银子往家抬呀,继又听他说道,咱们中原人怎么能知这个,这都是人家南方蛮子看出来的。早年间,一个南方蛮子来逛扇子崖,一看这座山长得灵秀,便明白里边有无数的宝贝。他想得到里边的宝贝,就是没有办法打开扇子崖的石门,凡有宝贝的地方都有石门关着,要打开石门就非有钥匙不行。那南方蛮子在满山里寻找,找了许多天,后来就找到了,是一棵棘针树,等那棘针树再长三年,就可以用它打开石门了,他想找一个人替他看守这棘针树,就向一个牧商量,那牧童答应替他看守三年。那南方蛮子答应三年之后来打开扇子崖,取出金子银子二人平分。这牧童自然很喜欢,那南方蛮子更喜欢,因为他要得到的并非金银,金银并不是什末稀罕东西,他想得到的却是山里的金碾,玉磨,玉骆驼,金马,还有两个大闺女,这些都是那牧童不曾知道的——仅仅听到这里,以后的话便听不清了,觉得非常可惜。我们不能为了听故事而跟人家下山,就只好快快地再向上走。然而我们也不能忘记扇子崖里的宝贝,并十分关心那牧童曾否看守住那棵棘针,那把钥匙。但据我们猜想,大概不到三年,那牧童便已忍耐不得,一定早把那树伐下去开石门了。

将近扇子崖下的天尊庙时,才遇见一个讨乞的老人。那老人哀求道,心的老爷太太,请施舍吧,这山上就只有我一个人讨钱,并不比东路山上讨钱的那末多,他既已牧师到了满足之后,却又对东山上讨钱的发牢骚道,哞唉,真是不讲良心的人哪,家里种着十亩田还出来讨钱,我若有半亩地时也就不再干这个了,这是事实,东山上讨钱的随处皆是,有许多是家里过得相当富裕的,缘路讨乞,也成了一种生意,大概因为这西路山上游人较少,所以讨乞的人也就较少吧,比较起来,这里不但讨乞的人少,就是在石头上刻了无聊字句的也很少,不像东路那样,随处都可以看见些难看的文字,大都古人的还比较好些,近人的则十之八九是鄙劣不堪,不但那些字体写得不美,那意思简直就使自然减色,在石头上苦穷的也有,夸官的也有,宣传主义的也有,而胪列政纲者也有,至于如“某某人到此一游”之类记载,倒并不如这些之令人生厌,在另一方面说,西路山上也并不缺少山涧的流泉和道旁的山花,虽然不如东路那样显得庄严雄伟,而一种质朴自然的特色却为东路所末有。

至于登峰造极,也正与东路无甚异样,顶上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好看处也还只在于望远,何况扇子崖的绝顶是没有方法可以攀登的,只到得天尊庙便算尽头了;扇子崖尚在天尊庙上边,如一面折扇,独立无倚,高矗云霄,其好处却又必须是在山下仰望,方显出它的秀拔峻丽,从天尊庙后面一个山口中爬过,可以望扇子崖的背面,壁立千仞,形势奇险,人立其下,总觉得那矗天矗地的峭壁会向自已身上倾坠似的,有懔估恐怖感,南去一道山谷,其深其远皆不砑可测,据云古时有一少年,在此打柴,把所有打得的柴木都藏在这山谷中,把山谷填满了,忽然起一阵神火把满谷柴都烧成灰烬,那少年人气愤不过,也跳到火里自焚,死后却被神仙接引了去,这就是千日打柴一日烧,的故事,因为那里山路太险,昭又不让我一人独去,就只好作罢了/我们自天尊南行,去看月洞。

天尊庙至月亮洞不过半里,叫做月亮洞,也不知什末原因,只因为在洞内石头上题了“月亮洞”三个字,无意中便觉得这洞与月亮有了关系,说是洞,也不怎么像洞,只是在两山街接处一个深凹的缺罅罢了,因为那地方永久不见日光,又有水滴不断地从岩石隙缝中注下,坠入一个小小水潭中,铿铿然发出清澈的声音,使这个洞中非常阴冷,隆冬积冰,至春三月犹不能尽融,却又不时常生着一种阴湿植物,葱茏青翠,使洞中如绿绒绣成的一般,是不是因为有人想到了广寒宫才名之日月亮洞的呢,这当然是我自己的推测,至于本地人连月亮洞的名字也并不十分知道的。坐月亮洞中,看两旁陡岩增滑,如万丈屏风,也给这月亮洞添一些阴森。我们带了烧饼,原想到那里饮泉水算作午餐,不料那里却正为一伙乡下香客霸占了那个泉子,使我们无可如何。

回到天尊庙用过午餐,已是下午两点左右,再稍稍休息一会,便起始下山,

在回来的途中,才仿佛对于扇子崖有些恋恋,不断地回首顾盼,而这时候也正是扇子崖最美的时候了。太阳刚刚射过山峰的背面,前面些许阴影,把扇面弄出一种青碧颜色,并有一种淡淡的青烟,在扇面周围缭绕。那山峰屹然独立,四无凭藉,走得远些,则有时为其他山峰所,有时又偶一露面,真是“却扇一顾,倾城无色”,把其他山峰均显得平庸俗恶了。走得愈远,则那碧颜色更显得深郁,而那一脉青烟也愈显得虚灵缥缈。不能登上绝顶,也不愿登上绝顶,使那不可知处更添一些神秘,相传这山里藏着什么宝贝,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了吧,道路两旁的草丛中,有许多蚂蚱振作响,其声如聒聒儿,清脆可喜。一个小孩子想却捕捉蚂蚱,却被一个老妈妈阻止住了。那老妈妈穿戴得整齐清洁,手中捧香,且念念有辞,显得十分虔敬样子,这大概是那个小孩的祖母吧,她仿佛唱着佛号似的,向那孙儿说:

不要捉哪,蚂蚱是山神的坐骑,带着辔头驾着鞍呢。

我听了非常惊奇,便对昭说,这不是很好的俳句了吗?昭则说确是不差,蚂蚱的样子真像带着鞍辔呢。

过长寿桥,重走上那条仅可容足的小径却变成一条小小河沟了。原来昨日大雨,石隙中流水今日方泻到这里,虽然难走,却也有趣。好容易走到那有林阴路的小村,我们又休息一回,出得小村,又到那一道洪流旁边去拱水取饮。

将近走到中天门时,已是傍晚时分,因为走得疲乏,我已经把我的约言完全忘恩负义了,昭却是记得仔细,到得那个地点时,她非要我去履行约言不行,于是在暮色苍茫中,我又去攀登山峰,结果共取得三种:宝贝“,一种是如小小金钱样的黄花,当是野菊一类,并不是什末稀罕东西,另外两种倒着实可爱:其一,是紫色铃状花,我们给它名字叫做紫玉铃,其二,是白色钟状花,我们给它名字叫做银挂钟。

回到住处,昭一面把山花插在瓶里,一面自语道:我终于拾到了宝贝。我说,这真是宝贝,玉铃银钟叮当响。

昭问;怎么响?

我说:今天夜里梦中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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