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梅经典散文系列

2016-12-02

都说世相迷离,我们常常在如烟世海中丢失了自己,而凡尘缭绕的烟火又总是呛得你我不敢自由呼吸。下面是有白落梅经典散文系列,欢迎参阅。

白落梅经典散文系列:归隐南山,采菊东篱

又是菊开的季节,一个萧索的季节,却又是令人眷念的季节。许多人对于秋天都是情难自禁,这个季节的红叶,会酝酿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和美丽。这个季节的霜菊,会带给人一种至性天然的淡泊和从容。我印象中的菊,该是开在疏篱之畔,清瘦的枝,宽容的叶,细致的花瓣,隐藏着稚嫩的蕾,是那么的淡雅而素净。都说迎霜开放,孤标傲世,是菊花坚忍耐寒的品质。而我总觉得菊是一个痴守爱情的女子,被不守誓约的人耽误,枉教流年漂洗了青春容颜。

人说,每个人都是一种植物的化身,看到菊花,令我想起两千多年前陶公咏菊、白衣送酒的故事。那么遥远的年岁,其实不过是一朵菊花开合的瞬间,你闭上眼,一切还停留在昨天。菊花是陶渊明的知己,在多风多雨的魏晋时空,成了他一生的归宿。我的前世,一定不和菊花有关,但是秋天的情劫,也足以给我致命一击。其实,无论是哪个季节,我们都逃不过风月这场情债,以为可以安静地生活,却不知光陰一直逼迫我们逐流。

每当我在秋季将一枚刚刚拾起的红叶夹在书页中时,以为这样就可以令它沉睡,以为这样就是安放了自己的心。实则不是,待到有一天盘点数年来的心情,只不过发觉,关于秋天的记忆,秋天的柔情,要比别的季节多些而已。而我们一如既往的清贫,许是因为所有的相逢都是萍聚,所以就算行走在阡陌纵横的人世间,拥有的也只是清风瘦月的心情。

无论你是否是一个懂得历史的人,都知道,在魏晋有一场玄风,弥漫了整个天空。玄,玄妙、幽远,神秘深奥,缥缈难捉。玄风,与道家相关,道则是表达一种清净无为的思想。但我总觉得,玄,玄机,玄理,与禅学亦是相通。陶渊明隐居南山、采菊东篱、散漫林泉、置身田园,梦着洁净的桃花园,一则是因为现实所迫,再则是他心灵所神往的皈依。倘若他在官场如意,仕途顺畅,或许他对菊花的偏爱,对淡泊的向往,会有所减轻。

陶渊明一生几仕几隐,是因为他一直处于矛盾中。多年以后,当他彻底回归田园,想起曾经矛盾地抉择,搜索记忆中几度浮沉的转变,自己都会惊讶,处身在这样没有车马喧嚣的幽境,为什么还会落入尘网三十年?千缠百绕的尘网,到底捆缚过他的灵魂没有?他说,心远地自偏。世间万象皆由心生,心静,则境自宁。若是真的放下名利之心,纵然身处闹市,亦如同结庐在山林。

言虽如此,但陶渊明还是归隐在南山,东篱种菊,庭前把酒。虽不是桃源里为避战祸而隐居,却亦是一种对无法掌控的现世所作出的逃避。人生有如泡茶,你不能把一壶好茶泡出清雅的芬芳,浓郁的醇香,莫如让杯里永远装着一杯白水。陶渊明最终远离仕途,意味着割舍繁华,选择清贫,选择了南山。就如同将一盆温室的菊花,移栽到竹篱,虽然失去了温暖,却也免去被修剪的命运。从来只有金丝雀羡慕飞鸟的自由自在,却没有飞鸟羡慕金丝雀的养尊处优。名利也许真的很有诱惑力,却不是每个人都要得起。

陶渊明要不起,他如同倦鸟迷途知返,在月落之前回到老旧的巢穴,只求安稳度日。好比一个走入迷途的罪人,在深山禅林偶闻钟声,被悠远的禅境度化,就那么不顾一切,甘愿放下执手多年的屠刀,低下倔强的头颅,跪求于佛的脚下。我们认为绝非可能的事,往往只需要一个刹那,就将结局更改。这就是脆弱的人性,禁不起丝毫的感动,我们被征服之后,连理由都无从寻找。我也是在这首诗中,恍然明白,陶渊明用一生的执著,抗拒不了一朵菊花的清淡。

是菊花给了他真意,给了他归宿。在某个烟雾缭绕的晨晓,他突然方寸大乱,发觉天地间原来是这样的空茫。当一朵染霜含露的菊花,开在柴门小院边,他终于懂得,自己的前世是一种叫做菊花的植物。多美的缘分,带着清宁的禅意,隐约地绽放在南山,悠然自在。若是早些醒悟,也不必在尘网挣扎多年,也不必辜负菊花的深情厚意。可佛家信缘,缘分未来临之时,天地玄冥,缘分到时,则乾坤清朗。

有时候,一个简单的道理,非要你穷尽所有去分解。就像一个谜,你明明知晓答案,却非要你经历那个繁复的过程,才肯揭晓最后的谜底。我们喜欢把情缘归结给露水,把名利托付给纸砚,把隐世放逐在山林。一切的前因,都有相应的结果,看似懵懂的人生旅程,却不容许有任何的差错。陶渊明选择归隐南山,菊花作伴,诗酒逸兴,绝非盲目的依从。没有什么比无尽的漂泊后,找到归宿更令人安心。如果他承认过往是迷途,那么现在的南山将是此生真正的魂梦所系。

陶渊明在隐逸南山时,他清歌长林,孤啸山水,或采菊东篱,或垂钓于溪畔云涯,或荷锄于田埂阡陌。可他终究是和佛有缘的,他时常携一束菊花,去庐山东林寺寻访慧远大师。在一起对弈参禅,煮茶悟道,漫游于莲花清境,不累于外物。留下了虎溪三笑的故事,也给世人带来无以言说的淡泊和宁静的闲隐之趣。我们心中的陶渊明,在梦里筑了一座桃源,那里没有纷乱的人流,连飞鸟偶然误入其间,都不愿归还尘间。他应该常流连于山林古刹,诵读经卷;他应该啸傲于柴门篱前,醉酒吟诗;他应该采菊于南山之巅,寄兴高秋。

是到了该放下的时候了,做一个清净的人,一苇渡江就可以抵挡人世的沧浪。陶渊明在南山修篱筑巢,从此南山成了庸庸世人所神往的地方。其实这里很简陋,只是能够以最近的距离和大自然拥抱。一年四季,花木遵诺而生,守约而死。又是秋深,草木皆枯,唯有菊花,枕着秋霜开在东篱,不招摇,不妩媚,安逸而素淡。

没有禅意的开始,亦无须禅深的结局。可我知道,每个人都愿意去一次南山,折一束霜菊,住一夜柴门,之后回到烟火世俗,看尽春花秋月,经历生老病死……

白落梅经典散文系列:茫茫世海,广植净莲

清秋的黄昏,总有一种萧索之意,穿过窗牖,踱步而来,搅得人淡淡地神伤。哪怕你掩上窗帘,那清凉的风,依旧会无孔不入。所有的坚韧,都为之柔软,所有的淡漠,都为之动情。想起《似水年华》里那个在乌镇迷离的刘若英,于水乡的黄昏,她的心是那么地薄脆。每至黄昏,她都要掩上窗帘,以为这样,就可以挡住尘世的凉。可屋内的人,还是被莫名的风声,伤得支离破碎。遗憾的是,她终究没能留在乌镇,那水岸的黛瓦灰墙,以及那座古老的逢源双桥,为她,永远地定格在小镇的黄昏。

这个季节的莲,已随秋风徐徐而落。池塘里,一些残叶枯梗,还在眷恋着池水,这样的支撑,是害怕自己守不住将逝的青春。一叶木舟停泊在柳岸,不过是为了装饰荷池的意境,以及往来游人怀旧的梦。骤然想起唐时一位高僧有诗吟:“心如大海无边际,广植净莲养身心。”多么宽阔的心境,须得一个彻悟明净之人,才能有这样的襟怀。这个人,不一定是佛门高僧,也许他身处世俗,只是一个平常的凡夫凡妇,只要他们有一颗禅心,同样可以广植莲荷,洗净心灵。

是的,一个人的心,该有多么的辽阔,可以搁得下万象云烟。日月星辰、高山流水,都藏在人心深处,每个人都可以用心去感悟世态,造化桑田。当季节的莲,无法不随时光零落时,也许只有心中的莲,可以不分四季,盛放如初。这不是一种梦境,而是一种无量无边的禅境。一颗圣洁的心,可以蓄养万物,容纳一切。迷惘的时候,就采撷一朵莲花,以她的洁净,会慈航普度众生,所以我们不必担心,会在广袤的莲塘沉沦。

“自有一双无事手,为作世间慈悲人。”当一个人的心中广植莲花,世间的物欲俗尘,又怎么还能侵扰?若此心无住,早已远离污染,一些在佛境得以涅槃之人,亦不可独自享受那份超脱的清闲。当知这世间,还有无边的众生,仍在生死苦海里轮回。修佛之人,因生出菩提心,慈悲济世,拯救红尘功利之客、迷梦之人。也许只有这样,那绽放在心田的莲荷,才禁得起流年的更换,得以永不凋谢。

第一次读这首诗,就为大师的悲悯之心而感动。因为我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在迷离的时候,亦需要一朵莲花,来净化我的灵魂,度我淡出苦海。所谓苦海,不是红尘的苦海,而是人心的苦海。红尘纵然有太多的污浊,太多的诱惑,但终究还是有洁净、清心之人,从泥淖中颖悟而出。那些沉浸在自己酿造的情绪里不能释怀的人,只能依旧在尘海徜徉。事实上,一个爱惜自己的人,才能爱惜别人;一个可以拯救自己的人,才能够拯救别人。所以,那些得道高僧,都是自己先修炼出尘海,再度化众生。

写这诗的高僧叫黄檗希运,唐朝福建人氏。幼年在本州黄檗山出家,聪慧灵敏,精通禅理,一心弘扬佛法,使得黄檗山往来学众云集。黄檗禅师曾参百丈怀海禅师面得悟,百丈禅师对他甚是喜欢,一番对话后,百丈禅师对黄檗说:“你以后可不要辜负我。”可见,空门也只度可度之人,天雨只润灵性之草。一颗晦暗没有灵性的心,任你如何去点化,去擦拭,都无法通透圆融。

黄檗禅师力倡“心即是佛”之思想,唯说一心。千言万语只教人莫错用。“一心”,分别即魔,忘机即佛。所以他的心,会如大海一般辽阔得无边无际。他在心中广种净莲,不仅是为了静养身心,更为了用无尘的禅境,慈悲的佛法,度化茫茫世人。让众生可以在莲海里自在摆渡,免去许多无谓的纠缠与迷失。佛法就是如此,冥冥中有一种无穷的力量,无须下雨,就滋润干渴的心;无须点火,就温暖寒冷的人。而我们,也不敢轻易亵渎那片净土,仿佛踏进寺庙,心就会被那里的云水滋养,可以如莲花一样洁净地绽开。

在断垣残壁上筑起佛殿,在荒凉土地上栽种莲花,在枯枝碎叶上写满经文,也许罪恶都可以成为慈悲,丑陋亦可以转为美好。这就是佛法,只要一个人的心没有枯萎,那里就是一片汪洋,一片沃土,可以涵盖万物,拯救众生。可这世间,只有那么极少数的人,可以参悟佛法,将自己从红尘抽离。而大多数人都只是在世浪尘涛中沦陷,在深水中游离,却又执著无悔。每个人生来就注定了一切,命运在手心画好了纹线,你是佛前的莲,还是凡间的草,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们都是平凡的人,不过是在平淡的岁月里,做着庸常的自己。因为迷惘,因为疲倦,因为悲哀,所以会在不经意的日子里,焚一炷檀香,听一曲心经,养几株睡莲。为的是,洗去一些浮尘,邂逅一段机缘,沾染一点佛性。而佛固守着它的莲台,在灵山胜境,等候众生去烧香祈福。任何时候,都不会太迟,因为那道门槛,永远为我们敞开。直到有一天,生命的春天戛然而止,是否还会有另一个秋天,为之延续?

白落梅经典散文系列:云林深处,结一段尘缘

小小的时候,就在课本里,读过这么一首诗。后来再不曾在书里相逢,却记得好清晰,启唇就能念出:“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这首诗,在我记忆里,是一幅会游走的画,山中云雾,缥缈朦胧,却又洁净如洗。一棵松,站成简单的姿态,松下的童子,正轻摇蒲扇,烹炉煮茶。一位老者,其实并不沧桑,眉似清风,眼中透着一种淡定。他询问童子:“师傅哪儿去了?”童子答:“采药去了。”老者又问:“何处采药呢?”童子一手执扇,一手遥指深山云林,说道:“就在此山,只是云深雾浓,不知道在何处。”

多么让人羡慕的地方,年少的我,不懂得诗中意境,却心存向往。总是站在雨后的楼阁,看远处云雾萦绕的山峦,傻傻地告诉自己,那里居住着白发神仙。此刻也许背着竹篓,在崖边采药,也许在云松下,和访客对弈品茗,也许在丹炉前,修炼丹药。儿时的想象,单纯也天真,我却一直将这片记忆珍藏。因为我始终相信,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安静而柔软的角落,那里藏着一瓣落花的忧伤,一朵云霞的美丽,还有一滴露水的感动。

那时居住在南方一个小小的村庄,几十户人家,山水环绕,日子过得简单朴实。喜欢一个人在木质楼阁上,做一个纯真的梦。喜欢在弯曲的山道上行走,拣上几枚落叶,带回家,夹在课本里,为了纪念一片朦胧的心情。也喜欢折一枝荷叶,当伞撑着,挡几丝烟雨或一缕陽光。流年打马而过,那段时光,已经山长水远,不复再来。如果可以,我愿意在这个初秋,行去山间,采一束雏菊带回家,插在青花瓷瓶中,看它静静地开放,像曾经某段年华。尽管,它不能取代年少,不能取代青春,可它一生,也只开这么一次,只一次,就让我记住它的美,它的好。

连绵的山,睡卧如佛,岩石是山的性格,草木是山的性灵,鸟雀是山的语言。这些平凡的物象,都隐透着禅意,尽管它们只是漫不经心地生长,与人无尤。没有谁,可以改变岩石的命运,亦没有谁,可以阻挡寸草的潦生。而鸟雀也和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的轮回。而我却不知何时成了天涯的流云,尽管我们停留的是同一片天空,却总幻想着,和唐时的贾岛一样,背着简单的行囊,行囊里只一把旧伞,一身换洗衣裳,几卷线装书,别无其他。来到幽深的山林,寻找一个遗世的隐者,和他下一盘棋,品一壶茶,说几句闲话。可叹,连问话的童子也觅不见,云雾深处,只有灵魂和孤单的自己,在说话。

来时的路,去时的路,都在唐朝。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去山中寻访隐者的诗人,果然与佛结缘。他叫贾岛,年少落魄时,在唐朝某个不知名的寺院出家为僧,法号无本。所谓无本,即无根无蒂、空虚寂灭之意。有时候,一个名字,都会注定一生的命运。他虽喜禅佛清净,又难忘红尘中蝶满枝头的春天。他是个诗痴,常常因了诗中的字句,苦苦冥思,斟酌不定。

据说,当年贾岛在一个月夜,骑一头瘦驴去长安城外拜访友人李凝。清夜之景,让他起了诗心,即兴吟了一首《题李凝幽居》。当他吟到“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这一句时,不知“推”和“敲”哪个字更妙,在驴背上反复思索之际,撞上了京兆尹韩愈的车队。韩愈是当时诗坛的风云人物,惜才如命。得知眼前这位年轻的僧者,是个爱诗之人,便对他提议“敲”字更佳。贾岛也因此受韩愈知遇之恩,开始走进了长安诗坛,负有才名。

他还俗,脱下僧袍,成了一个儒雅的书生。得韩愈鼓励,他参加科考,却屡试不第,终究也只是长安城里,一个落拓的诗客。他和友人孟郊、韩愈酒中寻雅,后来二人先后病故,只留下贾岛,独自一个人常常醉倒在长安古道某个阑珊的角落。其实,自古文人墨客的故事大都相同,多是不受君王赏识,满腹才学却落魄不得志,只得踌躇旷野,浪荡江湖。坚定之人,继续留在京城,为圆一场宏伟的心愿,付出青春的代价;灰心之人,选择归隐山林,种一树梅,植一株柳,养只野鹤,相伴老去。

多么简单的人生,当你觉得乏味的时候,是你还没参透命运的玄机。当你觉得布衣素食,是人间最美妙的清欢,这时的你,已经明白陽光下并无新鲜之事。贾岛这一生,为僧不免思俗,为俗又难弃禅心。枯寂的禅房生活,让他总想起京城的繁华。而身处闹市,他又会怀念山林寺院的清净。那一年,他寻隐者不遇,归来之时,是否被乱花迷了双眼?不然,柳畔的轻舟,又怎会过了万水千山?

贾岛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被抛在红尘,潦倒一生,用尽才华却也只谋得官微职小,禄不养身。身死之日,家无一钱,只有一头病驴、一张古琴,和他一起葬在某个城郊的山丘。记得的人,也许很多,却终究也只是一场追忆和悼念。我曾经在陽光下,将纸撕碎,从高高的楼层往下洒落。看小纸片在风中缓缓纷飞,像一只只白色的蝶,寂寞凄美。如今,年华在风中远去,走得那么彻底,连纸屑都没有。

无论时光走得有多远,无论我们是否已经将自己丢弃,但是一切都还在原地,花在春天绽放,水在夏天澄净,叶在秋天飘落,雪在冬天纷洒。我只是一只假装忙碌的蝼蚁,或是强颜欢笑的花朵,尝尽风尘。不是因为我淡漠,只是流年如风,我顾不得那些摩肩擦踵的人流。

如果可以,我要做一株微弱的小草,无须害怕别人的眼神,只静静在墙根恣意生长。或做一枝绿萝,爬在老旧的院墙上,为过去的主人,守护一段年少往事。更希望,做深山丛林里,一只修炼的白狐,等待某个寻访隐者的年轻僧人,与他结一段尘缘。

更多相关阅读

最新发布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