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吊脚楼
外婆离开我们有很多年了,但外婆曾经居住过的吊脚楼,却留下我儿时的许多回忆,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每每想起,都有一种想把这段经历,写出来的冲动,于是,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我坐在电脑前,那一幕幕往事,在我手指敲打键盘的响声中,缓缓的流淌出来……
外婆曾经居住的吊脚楼位于长江边,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地方,如果让我说出它的地名,即使在重庆,有许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地名就叫大兴场。然而,站在外婆吊脚楼的阳台,你朝江的对岸望去,在群山怀抱之中,有一条长长的大山沟,在大山沟里,坐落着一家很有名气的国有大型企业,它的厂名就叫国营望江机器厂,大兴场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才显得人丁旺盛,街市热闹。而这家厂很有些历史了,解放前就有,它是国民党时期的一家兵工厂。解放后,理所当然的被共产党接管。
如果你要过江到对岸去,虽然没有跨江大桥,但交通还是挺方便的。在那个年代,你可以乘船过江,一种是过江客船,又叫轮渡,那是要买船票的,但船票也不贵,就五分钱。船开起来,10分钟左右就到江对岸了。另一种是厂里的交通船,在我的记忆中,还有些模糊的映像。那船从外观上看,长梭长梭的,船头尖尖的,船身窄窄的,长有100米左右,船的烟囱很高、很细,那船的名字叫“建中”,据说解放前是国民党的一艘军舰,被人民解放军缴获后,改装成了客轮。还有一种就是车渡,车渡既可载车,也可载人。那时,我们人小,不懂事,常常躲在车的旁边,趁船上的工人师傅不注意,悄悄的跑上车渡。其实,这样做是很不安全的。
站在江对岸的山坡上,虽然隔着一条宽宽的长江,外婆吊脚楼房顶的一片青瓦,阳台的门、窗依稀可见,甚至在天气好的时候,阳台上亮晒的衣物,也模糊可见。余霞中,外婆吊脚楼房顶的烟囱,冒出缕缕吹烟,是那样的美。
外婆的吊脚楼是依山而建,邻江边的是阳台和客房,客房通往阳台有门,门旁边有扇窗,整个客房和阳台多数都是木结构的,木拄和木板居多,木拄有竖着的,也有横着的,它门互为依靠,抱成团,20多根木拄稳稳地支撑着外婆的吊脚楼。客房和阳台的地上,都是大块大块的木地板,走在上面“几噶,几噶”的响,很有韵味。
外婆的吊脚楼没有用木材的地方主要是,垫在每根木拄底下的石墩,石墩在石匠师傅的精心雕凿下,就像是一个不大的石鼓,有的上面还有花纹,霎是好看。另外就是房顶的一片青瓦,还有就是抹墙壁用的三合土。所谓三合土就是石灰、碳灰、泥巴混合而成的。通过水把它们调拌均匀后,平整的抹在房里、房外的竹篾块墙上。
外婆的吊脚楼邻街的一面有门和窗,从街上进入外婆家屋里,是一条有5米左右长的小通道,通道的左边是房圈屋,也就是外婆、外公的卧室,房圈屋与通道之间,是用一块一块竖着的长木板隔开的,其间也有一扇房门。顺着通道往里走,就是厨房和饭厅,厨房在左边,有两个灶,一个灶烧煤,另一个灶烧柴草。右边的饭厅与左边的厨房是没有隔断的,饭厅靠墙的一边放着一张木桌子、4根长木凳,桌子和木凳没有上漆,由于时间长了,桌子和凳子被抹布擦的泛白。再往里走,就是客房和阳台。在客房与厨房之间,有一个木楼梯,一直通道楼上,楼上堆着杂物,我在楼上看到,有舅舅小时候读过的书,上面布满了灰尘。在上楼的楼梯间下,堆放着柴草和一个石磨,那时,生活条件差,将黄豆磨细了,点成豆花,也是一道不错的美味佳肴。
外婆吊脚楼门前的那条青石板小街,我估算有5、6公里长,小时侯走在这条街上,总觉得长长的,很难走到街的尽头。每逢街上赶场,跟在外公的的后面,屁颠屁颠的,一会儿就不见了外公的踪影,找呀找呀,找很久才将外公找到,而这时,外公的手上已经提着买的蔬菜等东西了。外公赶场的时候,时常买一只仔公鸡,我一看到外公买的仔公鸡,心里就非常高兴,心想今天又要“打牙祭”了。外公很喜欢做这道菜,可以说是他的拿手菜,外公将仔鸡宰杀、去毛、剖腹、洗净后,放入滚烫的沸水里,20分钟左右就捞出,待鸡冷却后,外公将鸡宰成条状,宰成条状的鸡,骨与肉之间,还有丝丝血丝,但外公掌握这一火候,可以说是恰倒好处,这鸡吃起来是既鲜又嫩,当然,这还不能吃,还要拌上作料。外公做的作料也可以说是“绝了”,味道好得很,将作料淋在鸡上,用筷子把它拌匀后,吃起来那才叫爽,这道菜就叫“白砍鸡”。有时,我偷偷的用小手去抓,外婆发现后,用筷子敲我的头:“慢点,等外公来了再吃。”
儿时,在外婆的吊脚楼里玩泥巴,也是我的一大嗜好。长江边有很多那种粘性很强的泥巴,把泥巴从江边搬回外婆家里,需要爬坡上坎,到屋时我已累得够戗,还出着粗气。玩泥巴我做得最多的玩俱就是船,有大船、小船、民用船、军用船、拖船等等,嘴里还自言自语的念叨:“开船了……”令我感到遗憾的是长大后,既没当船长、水手,也没当雕塑家。
前几年,我又到过大兴场,因年久失修,无人居住,外婆的吊脚楼已破败了。外婆吊脚楼门前的那条街,也少有人走,我想这样的百年老街,难到从此就衰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