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金的散文

2016-11-14

老金的名字叫啥我已记不清了,毕竟我们分别几十年了,只记得姓金北京人。金姓是满族爱新觉罗的汉语翻译姓氏,可见老金是满清正宗皇族的后裔。

我毕业后分配在陕南汉中某大型国有企业,由于我报到去的最迟,生活区里的男单身宿舍没有房子了,就分在了厂区里面的女单身楼上,女单身楼其实也没住几个人,大部分是中午休息用的,下班都回家去住了。和我隔几间屋子住了两口子,我们几乎每天见几次面,我在汉中工作了三年,前两年几乎没打过招呼,这户人男主人就是老金。每天早晨起来,几乎就能看见老金端个尿盆,去很远的办公楼男厕所去倒尿。也许女主人也到尿盆子,那也是在本楼女厕所的事,没有老金那么招摇惹眼,我很少看见过。老金个子不高,一米六八足矣,一口标准的京腔,年龄大我好几岁,只是走路有点女人味。我们不在同一个部门工作,就这样互不干扰的生活了两年。后来我才知道老金在木模车间管库房。

当年国有企业有个约定成熟的潜规则,干公活要这要那程序很复杂,干私活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能帮上忙,二话不说先干再说。我知道老金在木模车间后,想给书架子做一块木板,就找老金看能帮忙不。没想到老金是个热心肠人,量尺寸、加工、安装多次反复不厌其烦,直到我满意为止,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不久老金分到新房子,我理所当然的要帮老金忙。安装电路、装修、粉刷、油漆、搬家具,那样都不离我。

老金搬新家后距我远了,三天不见彼此有些失落。逢礼拜天,老金就做几个菜邀我喝几口小酒,酒后老金就讲他的经历。听了老金的故事,我们之间距离更近了,我才真正走进了老金的内心世界。

老金到底和满清哪个皇帝是一家,他从来没有给我炫耀过,那是祖辈的事与他关系不大。只说他是书香门第,爷爷父母和叔父都是中学教师。文革后期,老金刚十五岁初中毕业,就被毛主席从北京号召到陕北插队落户去了,稚气未脱就离开家人独立生活。离开父母和大城市来到陕北山沟,在广阔的田野,依靠稚嫩的双手养活自己,接受再教育。白天在山沟和贫下中农一起战天斗地,晚上坐在月亮下独享寂寞,一年和父母难得见几回面。他拿出当年在延安的照片说,只有在参观学习时才能偶尔进一次延安城。照片以延河桥宝塔山为背景,那是他们那一代人当年心中的圣地。照片上的老金胸前戴着毛主席像章,身穿军服戴着军帽,挎着为人民服务的军用挎包,斗志昂扬的眼睛炯炯有神。偶尔回到北京的家,感觉好像被抛弃的婴儿,自家生长的四合院却住进了陌生人。好不容易熬到18岁该招工回城了,因父母无权无地位进城工作难以落实,直到22岁才被陕西省统一招工,又从陕北分配到陕南汉中。虽说陕南条件好一点,还仍然在山沟,距离北京更远了,回家也更艰难了,好赖有了工作省得父母再操心自己。他报到后回家把这消息告诉父母,一家人欣喜若狂,好歹在陕北熬过六七年,哪里山水不养人!?到哪儿还不都是工作!说到这里老金感慨当年太幼稚,一颗红心满腔热情,换来了冰凉的现实。同来陕北山沟插队,有人回到北京在政府部门工作,有人被推荐上了大学,只有少数人仍然在外漂泊,像他这样没离开山沟的人就更少了,老北京成了路过京城的匆匆看客。

说到现在的工作老金很知足,我不像你们有文凭,可以坐在办公室。尽管出身书香门第,却错过了上学机会没有文化,库管员的工作就很好,比当年在山沟干农活强多了。同年一起进厂的,有的还在生产一线翻砂铸造,有的在车间干木模,那些活儿手不动活儿就出不来。我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老金也很珍惜手头的工作,一个人管一个木模大仓库,车间主任距他很远,没有人管他。他总是比别人早到迟走,从不耽误木模入库出库,几年来没有出现差错。还连续多年比评为厂级先进个人,木模库管是个跨车间使用的部门,一个人管一个仓库,自由度很大。以前库管总是迟到早退,中间溜号,木模不能按时入库出库在全厂影响很大。自从老金接手后情况大为改变,领导满意群众赞扬。老金说,做人要凭良心,眼前的一切来自不易更要珍惜,干啥工作不都一样么。我对老金崇敬的心情悠然而生,知足常乐的胸怀值得我学习。

说到未来老金眼前一亮,我以为回北京没有希望了,最近家里传来消息,北京市有新政策,当年下乡知青在外阜插队工作满15年,可以无条件回京工作,政府没有忘记我们这些扎根山沟里的城市人。家里兄弟已经给他报名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事情,可妻子不愿意随他进京,妻子是当地人,想起要去很远的陌生城市生活,思想上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呢,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说到这里老金有点兴奋,不管回去不回去,你以后有机会去北京,别忘了告诉我,我家的四合院已经被归还,上京城来就住我家。显然,老金已经把自己提前回归到北京了。

我们交往不到一年,我就奉命调回关中了,一别几十年,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老金。每每进京,偌大的京城我举目无亲,就能想起老金,不知后来老金回京了没有?!他扎根山沟的人生经历令我钦佩,他的一种精神和品质,多年来一直激励鼓舞着我。每当看到城市马路边的法国梧桐树,我就想起了老金。法国梧桐原本出生在法国,种子任意播撒在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茁壮成长,而且根深叶茂。老金不就是一颗法国梧桐树么!不管在哪儿都能不屈不挠的顽强的生存。在网上发表拙文不管老金能否看到,也算了结我对老金的怀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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