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散文_梁衡长篇散文

2017-03-29

梁衡是著名的新闻理论家、散文家、科普作家和政论家。下面是小编给大家带来的梁衡长篇散文,供大家欣赏。

梁衡长篇散文:刘家峡绿波

当我乘交通艇,一进入黄河上游的刘家峡水库时,便立即倾倒于她的绿了。这里的景色和我此时的心情,是在西北各处和黄河中下游各段从来没有过的。

一条大坝拦腰一截,黄河便膨胀了,宽了,深了,而且性格也变得沉静了。那本是夹泥带沙,色灰且黄的河水;那本是在山间湍流,或在垣上漫溢的河床,这时却突然变成了一汪百多平方公里的碧波。我立即想起朱自清写梅雨潭的那篇《绿》来。他说:“那醉人的绿呀,仿佛一张极大极大的荷叶铺着……”我真没有想到,这以“黄”而闻名于世的大河,也会变成一张绿荷叶。水面是极广的。向前,看不到她的源头,向后,望不尽她的去处。我挺身船头,真不知该作怎样的遐想。朱自清说,西湖的绿波太明,秦淮河的绿波太暗,梅雨潭的特点是她的鲜润。

而这刘家峡呢?我说她绿得深沉,绿得固执。沉沉的,看不到河底,而且几尺深以下就都看不进去,反正下面都是绿。我们平时看惯了纸上、墙上的绿色,那是薄薄的一层,只有一笔或一刷的功底。我们看惯了树木的绿色,那也只不过是一叶、一团或一片的绿意。而这是深深的一库啊,这偌多的绿,可供多少笔来蘸抹呢?她飞化开来,不知会把世界打扮成什么样子。大湖是极静的,整个水面只有些微的波,像一面正在晃动的镜子,又像一块正在抖动的绿绸,没有浪的花、涛的声。船头上那白色的浪点刚被激起,便又倏地落入水中,融进绿波;船尾那条深深的水沟,刚被犁开,随即又悄然拢合,平滑无痕。好固执的绿啊。我疑这水确是与别处不同的,好像更稠些,分子结构更紧些,要不怎会有这样的性格?

这个大湖是长的,约有六十五公里,但却不算宽,一般宽处只有二三公里吧,总还不脱河的原貌。一路走着,我俯身在船舷,平视着这如镜的湖面,看着湖中山的倒影,一种美的享受涌上心头。山是拔水而出的,更确切点,是水漫到半山的。因此,那些石山,像柱,像笋,像屏,插列两岸,有的地方陡立的石壁,则是竖在水中的一堵高墙。因为水的深绿,那倒影也不像在别处那样单薄与轻飘,而是一溜庄重的轮廓,使人想起夕阳中的古城。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刻,即使游人也不敢像在一般风景区那样轻慢,那样嬉戏,那样喊叫。人们依在舷边,伫望两岸或凝视湖面。这新奇的绿景,最易惹人在享受之外思考。我知道,这水面的高度竟是海拔一千七百多米。李白诗云:“黄河之水天上来”,那么,这个库就是一个人们在半空中接住天水而造的湖,也就是说,我们现时正坐看半空水上游呢。我国幅员辽阔,人工的库、湖何止万千,刘家峡水库无论从高度、从规模,都是首屈一指的。当年郭沫若游此曾赋词叹道:“成绩辉煌,叹人力真伟大。回忆处,新安鸭绿,都成次亚。”那黄河本是在西北高原上横行惯了的,她从天上飞来,一下子被锁在这里。她只有等待,在等待中渐渐驯顺,她沉落了身上的泥沙,积蓄着力量,磨炼着性格,增加着修养,而贮就了这汪沉沉的绿。她是河,但是被人们锁起来的河;她是海,但是人工的海。她再没有河流那样的轻俏,也没有大海那样的放荡。她已是人化了的水泊,满贮着人的意志,寄托着人们改造自然的理想。她已不是一般的山洼绿水,而是一池生命的乳浆,所以才这样固执,这样深沉,才有这样的性格。

船在库内航行,不时见两边的山坡上探下一根根的粗管子,像巨龙吸水,头一直埋在湖里,那是正修着的扬水工程。不久,这绿水将越过高山,去灌溉戈壁,去滋润沙漠。当我弃舟登岸,立身坝顶时,库外却是另一种景象。一排有九层楼高的电厂厂房,倚着大坝横骑在水头上。那本是静如处女的绿水,从这厂房里出来后,瞬即成为一股急喷狂涌的雪浪,冲着、撞着向山下奔去,她被解放了,她完成任务了,她刚才在那厂房里已将自己内涵的力转化为电。大坝外,铁塔上的高压线正向山那边穿去。像许多一齐射出的箭。她带着热能,东至关中平原,西到青海高原,北至腾格里沙漠,南到陇南。这里的工作人员说,他们每年要发五十六亿度电,只往天水方向就要送去十六亿度,相当于节煤一百二十万吨呢。我环视四周,发现大坝两岸山上的新树已经吐出一层茸茸的绿意,无数喷水龙头正在左右旋转着将水雾洒向它们。是水发出了电,电又提起水来滋润这些绿色生命。这沉沉的绿水啊,在半空中作着长久的聚积,原来是为了孕育这一瞬的转化,是为了获得这爆发的力。现在刘家峡的上游又要建十一个这样大的水库了,将要再出现十一层绿色的阶梯。黄河啊,你快绿了,你将会“碧波绿水从天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刘家峡啊,你这一湖绿色会染绿西北,染绿全国的。我默默地祝贺着你。

梁衡长篇散文:人人皆可为国王

说到权力和享受,国王可算是一国之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国之财任其索用,一国之人任其役使。所以古往今来王位就成了人追求的目标,国王生活的样子也成了一般人追求的最高标准。

但是不要忘了一句俗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虽然大有大的好处,但它却不能占尽全部的风光。比如,同是长度单位,以“里”去量路程可以,去量房屋之大小则不成;以“尺”去量房间大小可以,去量一本书甚至一张纸的厚薄则难为了它。同是观察工具,望远镜可以观数里、数十里之外,看微生物则不行,这时挥洒自如的是显微镜。以人而论,权大位显,如王如皇者亦有他的局限,比如他就不能享村夫之乐、平民之趣。《红楼梦》里凤姐说得好,“大有大的难处”。而《西游记》里孙悟空就懂得小有小的好处,钻到铁扇公主肚子里去成大事。就是在君主制度的社会里,王位也并不是所有人的选择。明代仁宗皇帝的第六世孙朱载堉,就曾7次上疏,终于辞掉了自己的爵位,他一生潜心研究音乐和数学,他发现的十二平均律传到西方后,对欧洲音乐产生了巨大影响。对量子理论作出贡献的法国人德布罗意也是出身公爵世家,但他不要锦衣美食,终于在科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据说现在的荷兰女王也很为继承人发愁,因为她的三个子女对王位都不感兴趣。

在现代社会里,特别是在市场经济的运行规则下,人们的利益取向、价值取向和实现途径都大大多元化了。每一个成功者都可以享受山呼万岁式的崇敬,享受鲜花和红地毯。社会有许许多多的“国王”在各自不同的王国里尽享着自己臣民的膜拜。你看歌星、球星是追星族的国王;作家、画家是他读者的国王;学者、教授是他学术领域内的国王。幼儿园的阿姨、小学校的教师整天享受着孩子们的拥戴,也俨然如王——孩子王。就是牧羊人,在蓝天白云下长鞭一甩,引吭高歌,也有天地间唯我独尊的王感。

事物总是有两方面,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每个人只要努力都能得到一种王者的回报。当一个人壮志难酬或怀才不遇时,这大约是人生最低潮最无奈的吧。但就是在这种状态下,他仍然会有追随者,仍然可以反败为王。北宋时的柳永,宋仁宗不喜欢他,几次考试不第,连个做臣子的资格也拿不到,他只好去当“民”。但是在歌馆妓楼、勾栏瓦肆的王国里他成了国王——词王,“凡有井水处都有柳词”,你看他这个王国有多大。林则徐因主张禁烟被清政府贬到新疆伊犁,但就是这样一个“钦犯”,沿途官民却拜迎宾馆,泪洒长亭,赠衣赠食,争睹尊容。到住地后人们又去慰问,去求字,以至于待写的宣纸堆积如山。在人格王国里林则徐被推举为王。

在正常生活中更是人人可以为王。我看过一场演唱会,那歌手也没有什么名,但当时着实有王者风光,台下的女孩子毫不羞涩地高喊“我爱你”,演唱结束,歌迷就冲到台上要签名,要拥抱,那些不得一吻的女孩子就去吻他刚坐过的椅子,真是让我大跌眼镜。一次爬香山,在山脚下一位年轻人用草编成蚂蚱、小鹿之类的小动物,插满一担,惹得小孩子和家长围成几层厚厚的圆圈,很有拥兵自重的威风。等到登上半山时,又见许多人挤在一起围观,一个老者在玩三节棍,两手各持一节细棍,将那第三节不停地上下翻挑,做出各种花样,人们越是喝彩他越是得意,在这个山坡上临时组建的三节棒小王国里,他就是国王。

国王的精神享受有三:一是有成就感,二是有自由度,三是有追随者。只要做到这三点,不管你是白金汉宫里的英国女王,还是拉着小提琴的街头艺术家,在精神上都已得到一样的满足。而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要诚实、勤奋就行——因为你虽没有王业之成,大小总有事业之成;虽没有权的自由,但有身心的自由;虽没有臣民追随,但一定有朋友,有人缘,也可能还有崇拜者,“天下谁人不识君”。所以人人皆可为国王,谁也不用自卑,谁也不要骄傲。

梁衡长篇散文:红毛线,蓝毛线

政治者,天下之大事,人心之向背也。向来政治家之间的斗争就是天下之争,人心之争。孙中山说:“天下为公。”一个政治家总是以他为公的程度,以他对社会付出的多少来换取人民的支持度,换取社会的承认度。有人得天下,有人失天下。中国从有纪年的公元前841年算起,不知有多少数得上名的君臣、政客,他们也讲操守,也讲牺牲,以换取人心,换取天下。唐太宗爱玩鹞鹰,魏征来见,忙捏在手里背在身后,话谈完了,鹞鹰也死在手中。王莽篡位前为表明不徇私情,甚至将自己的儿子处死。汪精卫年轻时也曾有行刺清朝大臣的壮举。人来人去,政权更替,这种戏演了几千年,但真正把私心减到最小最小,把公心推到最大最大的只有共产党和他的领袖们。当历史演进到20世纪40年代末,又将有一次政权大更替时,河北平山县西柏坡这个小山村,再次为我们提供了这个证明。

如今,在西柏坡村口立着五位伟人的塑像,他们是当时党的五大书记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任弼时。五大领袖刚从村里走出来,正匆匆忙忙像是要到哪里去。这时中国革命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曾经将中国的河山和人民蹂躏了达八年之久的日寇终于心衰力竭,无可奈何地举手投降了,中国大地上突然又只剩下两大势力集团:毛泽东为首的共产党和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20年前,蒋介石就“剿共”,现在日本人走了,蒋介石又重做这个梦,你看“东北剿总”、“华北剿总”,又到处扯起“剿”字旗,他想在北方重演一场当年在江西的戏。但这时,早已南北易位,时势相异。毛泽东从从容容地将五位书记一分为二,他说,我和恩来、弼时在陕北拖住胡宗南,少奇和朱老总可先到河北平山去组织一个工作班子。平山者,晋陕与北平间一块过河的踏石,此时一收天下之势已明矣。

虽然已经有人马数百万,土地数千里,就要开国进京了,但是当五大领袖住进这个小村时,并没有什么金银细软。他们和其他所有的干部一样,只有一身灰布棉制服。刘少奇带着那只跟随了他多年的文件箱,那是一个如农家常用的小躺柜,粗粗笨笨,一盖上盖子就可以坐人。这箱子后来进了北京,在“文革”抄家中,幸亏保姆在上面糊了一层花纸才为我们保存了这件文物。现在这小木箱又按原样放在少奇同志房间的右角,而左角则是一个只有二尺宽、齐膝高的小桌,这是当时从老乡家借来的。少奇同志就是伏在这个小桌上起草了《中国土地法大纲》。他写好“大纲”后,就去村口召开全国土改工作会。露天搭了一个白布棚算是主席台,从各边区来的代表就搬些石头散坐在棚前。其中一位最年轻的代表,是毛泽东的长子毛岸英。这将是一次要把全国搅得天翻地覆,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会啊。会场没有沙发,没有麦克风,没有茶水,更没有热毛巾。

这是一个真正的会议,一个舍弃了一切形式,只剩下内容,只剩下思想的会议。今天,当我们看这个小桌,这个会场时,才顿然悟到,开会本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工作,大家来到一起是为了接受新思想,通过交流碰撞产生新思想,其它都是多余的,都是附加上去的。可惜后来这种附加越来越多。这个朴素的会议讲出了中国农民1000多年来一直压在心里的一句话:平分土地。这话经太行山里的风一吹,便火星四溅,传遍全国。而全国早已是布满了干柴,这是已堆了1000多年的干柴啊,从陈胜吴广到洪秀全,这场火着了又熄,熄了又着,总没有着个透。现在终于大火熊熊,铺天盖地。土改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三大战役中民工支前参战就达886万人,800万啊,相当于国民党的全部陆海空军。陈毅说淮海战役是农民用小推车推出来的。只平山县,土改后,王震同志振臂一呼:保卫胜利果实。一次就参军1500人,组成着名的三五九旅平山团。这个团一直打到新疆,现在还驻扎在阿克苏。解放战争实质上是十年土地革命的继续,是中国农民1000多年翻身闹革命的总胜利,而土改是开启这股洪流的总闸门。但开启这个闸门的仪式竟是这样的平静,没有红绸金剪的剪彩,没有鼓乐,没有宴会,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是这个木柜,这张二尺小桌,和河滩里这一片曾作为会场的光秃秃的石头。

1948年5月,毛泽东和周恩来、任弼时在陕北转战一年,拖垮了胡宗南后也来到了这里。五位书记又重新会合了。毛泽东决定在这里摆两着棋。第一着是打三大战役。他在隔壁的院子里布置了一间作战室,国共两党已经斗了20年,他要在这里再最后斗一斗蒋介石。这是一间普通的农家房舍,大约不到30平方米,里面摆着三张大桌子。一张是作战科,一张是情报科,一张是资料科。大屋子里彻夜灯火通明(那时已开始有电灯,但又常离不开油灯)。来自全国各战场的电报汇集到这里,参谋们紧张地分析、研究、报告。讲解员说当时很难买到红蓝铅笔,为了节省使用,参谋们就用红毛线、蓝毛线在地图上标识敌我态势。虽然我们这时已在进行着百万大军的总决战了,但其实还穷得很呢。这时南京国防部的大楼里呢绒大桌,真皮沙发,咖啡香烟,他们也绝想不到共产党会这样穷。其实到这时共产党还从来没有富过,尤其是党中央最不富。当年中央红军走到陕北只剩万数人马,1000元钱,人均一毛钱。毛泽东只好向红二十五军去借。徐海东也没有想到中央会这么困难,忙从全军7500元的积蓄中抽出5000元。毛周留在陕北时,晋绥吃穿用都比陕北强。贺龙过河来看毛泽东,毛的警卫员看着贺老总警卫员身上的枪直眼馋。贺胡子也大吃一惊,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中央机关会这么苦。赶快对警卫说:“换一下。”共产党是穷惯了,党的最高层是穷惯了。不是他爱穷,他守一个原则,只要中国的老百姓还穷,党就耻于高过百姓;只要党还穷,第一线还穷,中央机关、党的领袖就决不肯优于他们。

这种生活的清贫,工作条件的清苦,清澈见底地表示着他们的一片心,这就是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900年前封建名臣范仲淹就提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但真正实现了这句名言的只有共产党。现在毛泽东和他的参谋班子就是在这间最简陋的指挥部里和蒋介石斗法。这反倒生出一种神秘,就像武侠小说上写的,突然有一个貌不惊人的高手随便抽出一把扇子或者一根旱烟管就挑飞了对方手中的七星宝刀。作战室旁那个有一盘小石磨的小院里,毛泽东在石磨旁抽烟、踱步,不分日夜地草拟电报。据统计,三大战役毛泽东亲手写了190封电报。电报发出了,作战参谋们就在地图上用红毛线一圈一圈地去拴。先是拴住了沈阳,接着又套住了徐州、淮海,最后红毛线干脆套到了平津的脖子上。三大战役共歼敌154万。共产党的每个普通干部在延安大生产时都学会了纺毛线,想不到这毛线今天派上了这个大用场。黄维在淮海战役被俘,改造出狱后坚持要来西柏坡看一看,当他看到这间简陋的作战室时,感慨唏嘘,连呼:“蒋先生当败!蒋先生当败!”蒋介石怎么能不败呢?共产党克己为民,其公心弥盖天下,已经盖住并熔化了敌人的营垒,连蒋介石派来的谈判代表邵力子、张治中都服而不归了。

一着武棋下完,再下一着文棋。1949年3月5日,着名的七届二中全会在中央机关的一间大伙房里召开了。现在那里还保留着原来主席台上的样子。说是主席台,其实没有台,就是在伙房一头的墙上挂一面党旗,旗下摆一张桌子是记录席。会场没有麦克风,更没录音机。出席会议的共34名中央委员,19名候补中央委员,毛主席坐在长桌后面,其余的人都坐在台下。台下也没有固定的椅子,开会时每个人就从自己的家里或办公室带个凳子。

会议开了8天,委员们仔细地讨论军事、政治、党务、政权接收等大事。轮到谁发言时就走到那张长桌旁面向大家站着讲话,讲完后又回到自己的凳子上。毛泽东亲自记录,不时插话。领袖与代表咫尺之近,寸许之间。其实这已是老习惯了,许多人都见过一张照片,毛泽东在延安窑洞前站着作报告,黄土地上摆一个小凳子,凳子上放一只大瓷缸子。大家在木凳前席地而坐,据说前排的人口渴了,就端起毛泽东的茶缸喝一口水。不但是党内,就是领袖和百姓也亲密无间。西柏坡坡下有水,有稻田,毛泽东是从小干惯了稻田活的,工作之余就挽起裤腿去和农民插秧。朱老总一脸敦厚,在村头背着手散步,常被误认为是下地回来的老乡。任弼时全家人睡的土坑上至今还放着一辆纺车。领袖们走过雪山草地,大都到过东洋西洋,他们统帅千军万马,熟悉中国的经济,遍读经史子集和马恩列斯,他们知识渊如海,业绩高如山。但是他们却这样自自然然地溶在革命队伍中,作为普普通通的一分子。

伟人者,其思想、作风、境界、业绩已经自然地达到了一个高度,如日之升,如木参天,如水溢岸,你想让它降都降不下来,他当然不会再另外摆什么样子。1949年春的中国共产党,他的五大领袖,他的34名中央委员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坐在北方小山村的这间旧伙房里决定着中国的命运,也决定着党在历史的转折关头该怎么办。住了20年山沟,现在要进城了,党没有忘记存在决定意识这条哲学的基本原理,没有忘记党员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也要改造主观世界这个准则。在这间简陋的会议室里,共产党通过了自己的“陋室铭”。毛泽东说:要警惕“糖衣炮弹”,“夺取全国胜利,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务必使同志们继续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本来会议开始时主席台上并挂着马恩列斯毛的像,到闭幕时就不这样挂了。会议过程中渐渐形成了一个共识,并通过五项决定:不以人名命名;不祝寿;中国同志不与马恩列斯并列;少拍巴掌;少敬酒。这真让人吃惊了,党的中央全会竟决定如此细小的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其心之诚,其行之洁,皇天可鉴。当年袁世凯筹备登基,光龙袍上的两颗龙眼珠就值30万大洋。而共产党为新共和国奠基却只借用了一间旧伙房。

我们常说像真理一样朴素,只要道理是真的,裹着这道理的形式是不须多讲究的。这话是用镀金的话筒说出来的还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关系并不大,真理不要过多的形式来打扮,不要端着架子来公布,它只要客观真实,只要朴素。清皇室册封嫔妃是用金页写成,每页就16两黄金。可她们的名字有哪一个被后人记住了呢?红毛线、蓝毛线、二尺小桌、石头会场、小石磨、旧伙房,谁能想到在两个政权最后大决战时刻,共产党就是祭起这些法宝,横扫江北,问鼎北平的。真是撒豆成兵,指木成阵,怎么打怎么顺了。其实那时使用什么都已无关紧要了,因为我们的心早已到了,任何一件普通东西上都附着我们的理想、信念和为人民服务的真诚。心诚则灵,天下来归,传檄而定,望风披靡。而蒋政权人心已去,好比一株树,水分跑光了,叶子早已枯黄,不管谁来轻轻摇一下都会枝折叶落的。

当参观结束后几乎每一个人都要到村口和五大领袖合影一张。五位书记昂首向前,似将远行。到哪里去?当年在村口毛泽东说了一句风趣的话:我们上京赶考去,要考好,不要做李自成。周恩来说,要及格,不要被退回来。40多年后新一任总书记江泽民来拜谒这个小山村,题词:牢记“两个务必”,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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