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梅散文风过

2016-12-02

一个人,一本书,一杯茶,一帘梦。有时候,寂寞是这样叫人心动,也只有此刻,世事才会如此波澜不惊。下面是有白落梅散文风过,欢迎参阅。

白落梅散文风过:红尘是道场,烟雨洗楼台

一个莲荷还没落尽的日子,去了惠山寺。这一处西竺留痕,成了我此生的心结,想要解开,已是不能。每每被尘事所累,就想来此,拣一枚银杏,坐在石阶上,听缥缈的梵音。初秋的惠山,峰峦叠嶂,青翠的山林,已有了些许红叶黄边点缀,更添禅意。千年古刹,青瓦黄墙,几角飞檐,如入廓然之境。那些蜗居在内心的卑微尘念,此刻不再苟延残喘,也一心观景,静悟菩提。

惠山实在是一个修行的好去处,居繁华都市,却被群山环绕。流水曲径,楼阁亭台,苍松古杏,可以俯瞰烟火人间,又能坐看古刹云起。在这里,山河大地、草木丛林皆是佛,尘世间所有的伤害、烦恼,都微不足道。多少人,攀登古迹名山,可隐在峰林之中,只是一只虫蚁。多少人,泛舟浩淼太湖,可漂浮在云水中,只是一粒水滴。王谢堂前燕犹在,帝王将相已作古,沧桑世事,谁主浮沉?人的生命,与自然万物相比,真是渺若微尘。

经过寺庙的长廊,一首佛诗落入眼帘,顿觉拨云见月,心中澄明。“白云相送出山来,满眼红尘拨不开。莫谓城中无如事,一尘一刹一楼台。”读完此诗,自觉方才所有的感悟,都是那么浅薄。为避红尘方丈,我追寻惠山这剪玄色时光,拨开满眼尘埃和拥挤人流,才到了这片净土。始终觉得,这有一盏莲灯,独自为我点亮。在我迷惘之时,无助之时,它会支撑着我,继续走完该走完的路。其实我知道,寺庙于我,只是生命中的驿馆,我离灵山,还有一段跋山涉水的遥远。尘缘未尽,责任在身,宿命难为,又岂敢一刀两断,决然逃离?

写下这首诗的,是五祖法演。北宋临济宗杨岐派僧,绵州巴西(四川绵陽)人,俗姓邓,三十五岁出家,游学成都。他佛缘甚深,了然彻悟,写下的佛诗和偈语,都别开生面,有禅宗风范。初住四面山,后还迁白云山,晚年曾住太平山,更迁蕲州五祖山东禅寺。徽宗崇宁三年六月二十五日上堂辞众,净发澡身而示寂,世寿八十余。世称“五祖法演”。如此简洁的历程,仿佛一笔一画,都参有禅意。

从古至今,成千上万的红尘俗子,为了躲避世俗,走进深山,有的选择出家,有的为求净心。法演禅师凭借他清远的悟性,深入到拨不开的尘埃之中。万丈红尘化作菩提道场,人生百态成为五蕴皆空。在他眼里,凡界为佛果,秽土即净土。一颗洁净的心,处喧嚣闹市,亦不蒙半点尘埃。就如同出世的莲花,长在淤泥中,依旧端雅天然。倘若你身处寂静山林,心中不忘人间世事,山中也喧闹无比。如果你身处嘈杂红尘,心念经贝梵音,凡尘亦是清凉宁静。

在法演禅师的心中,尘世就是净土,凡间就是古刹,亦是他修行的法场、成道的楼台。所谓心闲到处闲,心静到处静,不拘泥城市和溪山,不关乎繁华和清寥。他可以沧海桑田不问春秋,亦可以石烂松枯不记年岁。这样的境界,也许我们都懂得,但要悟透,却实属不易。我们的心,就像一艘船,解开了绳缆,卷入滚滚尘浪中,已经沉得太深,走得太远。想要唤回,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都说开始的时候,就能够预知到结局,可是往往结局还是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我们无法得知,此番放逐收获的是圆满幸福,还是空留遗恨。但只要我们心中有了佛,就不会让自己走得太远,走到不能挽回、不可收拾的境地。

白落梅散文风过:误入桃源,忘却人间万种心

相信所有读过《桃花源记》的人,都向往那落在云烟之境的世外仙源。在那里,没有人世纷争,无须记住时光往来,就连生老病死,都是上苍对大家的仁慈。听说这世间有缘之人,才可以借流水孤舟,来到避秦乱的村庄。然而你只能远观,不能近处,因为村庄的人都镶嵌在画境里,生活在梦中。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早已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变迁,只是一代又一代的人,在质朴的乡村,恬淡而满足地活下去。

之所以向往那个也避春风也避秦的桃源,是因为现世的生活,就像一个刽子手,总在毫无防备的境况下,残忍地宰割我们。措手不及的时候,刀刃上已经沾染了斑斑血迹,想要去向时光讨一个说法,可是又能怎样?日子过得愈久,受得伤害愈重。只是生命里,总会有自己钟情的一日,有些人把这一日撕下来,装进行囊,伴随自己海角天涯。每个人从生下来,就开始漂泊,而漂泊是为了寻到梦里的桃源,在一个远离伤害的地方,淡然而慈悲地活着。

直到读了宋朝高僧石佛显忠的禅诗,一首《白云庄》朴素天然,让人在宋代的炊烟中忘却人间万种心情。恍然间似乎明白,原来我们一直追求的高深禅意,只在质朴的农事间、在茅舍篱笆内、在鸡犬相闻中、在桑麻田埂下。而禅,是这么的清淡,如同山间的茉莉、荒径的野菊,清淡得没有一点色彩。就像一个享受过繁华的人,懂得此间真淳的意趣;一个品尝过沧桑世味的人,只想喝一碗飘着山茶花的水;一个看惯了刀光剑影的人,只想枕着涛声,听一夜渔樵冷暖的闲话。

真正的开悟,就不再端坐蒲团探询禅理,不再设法得知玄机。或许有这么两个僧者,同一天皈依佛门,一位已经彻悟,一位还不曾入境。就像一树梅花,南枝早已次第开放,北枝还没有抽芽。我们总是喜欢设下陷阱,在林花落去的时候,等待重逢。岂不知,会有迟来的相遇,被夹进人生昨日的书笺里,短暂的瞬间,就已是隔世。人生有太多的意外,我们都不能阻止,因为我们太卑微。在不能预测明天的时候,不如淡定心弦,于桃源里,饮食烟火,了悟禅意。洁净的云彩飞去,而我们还在白云庄里,为一只牛羊驻足,为一声鸡犬沉迷。

向往繁华的人,梦想成真后,心中会是无边的落寞。而向往淳朴的人,心想事成时,却会得到一种惬意的满足。在逼迫的俗世中、寂寞的流年里,没有人会拒绝无争的桃源。自古以来,避隐山林的人,并不全是郁郁不得志的儒生雅士。亦有许多尝尽世味的人,遍赏世间繁华,只想寻找一剪淡泊时光,度完余下的日子。浮华的世态,只会将一颗心,涂染得色彩缤纷,失去往日纯净的姿态。而素朴的农庄,却可以褪去人世所有瑰丽的颜色,在一杯白开水里,享受简单的幸福。

回到宋朝的一场炊烟里,俨然看见一位诗僧,竹杖芒鞋,在青翠的山岭寻幽访胜。一路上,牛羊或聚或散地放逐在田野间,桑林深处,隐约听得到鸡犬声。高低的田畴,有如布下的棋局,简洁中,带着不为人知的深意。潺潺溪流恰似人间仙乐,滚滚沧浪总是带给心灵太多的破碎,我们都需要细水长流的温暖。而这位隐居禅林的高僧,亦被这农家恬逸的田园风光所感染,在老农畅谈农事的乐趣中,忘却了世间种种忧烦。

这是禅,与乡村生活息息相关的禅,在一花一草间,在一山一水中。因为简单,所以洁净;因为清淡,所以慈悲;因为宁静,所以珍贵。多少功名都弹作了白纸,多少往事皆分付了秋红。就连寺院的钟鼓、经卷、青灯都不及田园的草木有禅意。而这一切,只在于看风景的人的心境。一个跋涉多年的人,始终会眷念乡野素朴的风情。这缕农舍的炊烟,印证一无所有的清白,踏过小桥流水,方能显露出一颗从容淡泊的心。这梦里的桃源,还有谁在忧愁明日的饭食该去哪里寻找,有谁忧愁褴褛的衣裳无处补缀?岂不知,挽一朵浪花,就可以填满所有的虚空;扯一片白云,就可以裹住所有的心事。

安心做一个樵夫,在深山峭崖独自往来;做一个渔人,在瘦水码头捕鱼撒网;做一个农妇,在茅屋小院静守炊烟;做一个牧童,在石桥柳畔笛声悠扬。忆起儿时在一户农家的老橱柜上,看到的四季诗,字迹朴实简单,由传统的民间艺人雕刻而成。“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秋饮黄花酒,冬吟白雪诗。”这般简洁,一如白话,却带给我对烟火村庄无限地幻想。如今却又在这首诗中,领悟到一点儿禅意,因为禅早已融入春花秋月间。也许显忠法师明白,彻悟并非是用一生的时光静坐枯禅。看雪夜里,几位乡野老农剪烛煮酒,聊话古今,畅谈丰年,就是最深刻的禅理。

据说,王安石十分喜爱显忠禅师的闲居诗,不仅书于墙壁上,还常常吟诵不绝。作为北宋一位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他亦向往恬静悠然的田园风情。倘若是一个寻常的无名客所写的田园诗,或许字里行间终究会少了几许空灵的禅意。正是流淌在一位高僧的笔下,才会如此的颖悟超然。那是因为禅师用一生的回首,抵达了生命某种终极的境界。如今想来,他也只是在某个无意的日子里,手持禅杖,在山间往来,误入了世外桃源,做了一场宛若南柯的好梦。

无论是走进桃源,过一段淡泊质朴的生活,还是苦心参禅,远赴莲花彼岸。都只是为了忘却世间万般纷扰,让心灵似云水般洁净无尘。一潭静水、一朵白云、一声蝉鸣、一个背影,在云林深处,烟火人间,皆隐藏着淡淡的禅机。

白落梅散文风过:世间忧喜无定,释氏销磨有因

深秋的清晨,心念及南禅寺的悠悠钟声,便漫步前往。去南禅寺,需途经一条古旧的青石小巷。因为古旧,小巷里居住的都是些老人,年轻人早已迁徙到繁华的高楼里。每次经过,都看得见这些老人搬着竹椅坐在门口,老头聚在一处下棋喝茶,老妪聚坐一起摘菜闲聊。青砖黛瓦禁不起岁月的风蚀,日渐斑驳,亦长出葱郁的草木。走进小巷,有如走进江南一场沉睡的旧梦中,而我却不是一个可以唤醒过往的人。只是一个过客,轻轻撩起小巷的一角记忆,巷内的人被封存在故事里,我永远是那个翻读别人故事的人。

这时候,你是否同我一样,想起刘禹锡《乌衣巷》里的一句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不是乌衣巷,却有着与乌衣巷一样的历史浮沉。在江南,有许多乌衣巷,历代富商世族,在深巷里建筑庭院,完美的石雕、木雕,尽现贵族的繁华和气派。曾几何时,旧物早已换了新人,那些富极一时的大家族,已成了寻常的百姓人家。一梦千年,所有的荣华都会被时间洗刷俱净,只留下寂寞的老宅,守候在小巷,散发出无言的叹息。而我们神思魂往的乌衣巷,可以寻觅的又还有些什么?

喜欢听寺院的钟声,是因为悠悠禅钟,会拂醒许多迷糊的记忆,让怅惘的心灵,可以渐渐归于沉静。我自问是个安静的人,有一颗安静的心,可亦常常会被莫名的俗事缠绕。虽不信佛,却习惯在禅林寺院,沾染一些佛性。可任何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是佛门的异客,纵有一颗禅心,依旧只能站在梦的边缘眺望。生怕任何痴迷的举动,会让佛祖误会,从此与红尘绝缘。每一次都是匆匆丢下浮躁,带走一片钟声,一缕香雾,一枚落叶,回到俗世,慢慢地咀嚼回味。

说到刘禹锡,便想起这位诗人所结下的佛缘。这个有“诗豪”之称的唐朝诗人,出生在一个世代以儒学相传的书香门第。他在政治上主张改革,在官场虽遭遇谪贬,却没有沉沦,而是在苦闷中保持积极乐观。他的诗作因受唐代著名禅僧和诗僧皎然和灵澈的影响,故写山水则静谧空灵,写民歌则率直自然。他的诗风简练流畅,富有含蓄深沉的内涵,达到开阔疏朗的境界。刘禹锡深信佛教,得其中三昧,他说过,写诗的人应该“片言可以明百意,坐驰可以役万景”。

最喜他写的一句禅味诗:“世间忧喜虽无定,释氏销磨尽有因。”纷乱的人世间,太多无定的变数,就算我们会占卜算卦,亦无法真正预测悲喜结局。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有意外降临在自己身上,在渺茫的人生里,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努力地过好每一天。纵然不幸福,也要给自己找出幸福的借口。而佛家却信因果,认为所有的事,都有因果轮回。你现在所做的,在不远的将来会有所应。所以信佛者,多保持一颗慈悲洁净的心,在灾难与劫数面前,他们可以做到常人所不能做到的平静。

在刘禹锡谪居的年月里,心中亦饱尝患难与苦闷。或许是早年常拜访皎然和灵澈两位高僧,才使他的灵魂始终清澈明朗。尘世许多纷乱的光芒,总是会刺疼一颗易感的心,倘若不为自己寻找一份清凉的寄托,则难免陷入浮躁中,不能释怀。不是拥有了权贵,心中就一定充实,世间许多华丽的装饰,都是一种假象,都是用来蒙蔽众生的心的。禁不起诱惑的人,时常会走入迷途,茫然地追求一份结果,当然,答案必然是错误的。

禅在每个人心中占据的分量不同,所理解的含义也不同。禅在刘禹锡的心里是灵澈的,每当他失意之时,就会想起高僧的淡然超脱,而他亦会在污浊的世事中追寻高雅。他的《陋室铭》流露出其安贫乐道的隐逸情趣。在苔藓攀附的陋室,没有繁华的装帧,只有葱郁的青草和几竿修竹。居住在陋室的人,弹着古旧的七弦琴,阅读佛经。远离纷欲,在清贫中知遇简单的幸福,过往微不足道的起落,都散作烟尘吧。如果可以,就在这间陋室里,和旧物相处,四季掠过,转眼就地老天荒。

都说一个坐禅的人,入了虚境,会忘记时光。不知饥饿、不知冷暖、没有悲喜、没有杂念,他们会忘了自己从何而来,甚至与自己相关的一切都可以忘记。思绪里只有菩提禅境,只觉自己静坐在云端,心中一片悠然与空茫。许多和尚坐禅几十天,只许饮少量的水,穿薄衣在雪地里,周围的雪可以融化,而他依旧安然禅定。而高僧达到最高的境界,就是坐化涅槃,他们的肉身不会腐坏,与天地恒长。我们每日苦苦追寻的过程,对他们来说,都是虚空。曾经向生活讨去了多少,离开的时候都要双手归还一切。

这就是所谓的债,相欠的,就要归还。记得刘禹锡写的一句诗:“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千帆早已过尽,岁月依旧如流,人生再多沧桑的往事,比起亘古不变的大自然来说,都是云烟过眼,稍纵即逝。与其碌碌地追求浮华的名利,不若在陋室里读经参禅,只当是一个风尘满面的人,终于找到一间可以遮风避雨的客栈。就算你还要远行,也等喝一碗热茶,捂暖了身子,才不怕红尘的风刀霜剑。佛祖对每一个生命都含着悲悯,你哭泣的时候,悲伤的时候,都有一双眼睛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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