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武的文章
陈志武(1962年7月-),华人著名经济学家、耶鲁大学管理学院金融经济学终身教授。曾获得过墨顿·米勒奖学金。他发布的关于经济学的文章非常的有水准。很受大家喜爱。下面是小编为你整理的关于陈志武的文章,希望对你有用!
关于陈志武的文章1:国有经济比重过高老百姓分享好处有限
国有制经济比重的高与低,对于民间消费、民间收入有多大的影响呢?我将70个国家按照1980年时国有企业占GDP的比重分为五等分组。统计研究发现,从1980年到2003年,国有经济比重最少的这一组国家,也就是私有经济比重最高的这一组国家,民间消费对GDP的速度敏感度是0.96,也就是说这些国家的GDP每增加一个百分点,老百姓的消费会增长0.96%。而国有经济比重最高的这一组,GDP每增长一个百分点,民间消费大概是增加0.83%,敏感度要低很多。
微观经济学里一个很典型的模型,一个家庭、一个个人,每天可以花的钱主要是通过两个渠道得到,第一个是劳动收入,在方方面面相配的制度安排之下,国有经济比重比较高的社会,劳动收入随着GDP增长而增长的程度被压抑很多。第二个是资产的升值即财富效应,也就是土地随着经济增长而价值上升,企业的产权、股权也会因为GDP的增长而上升。第二个收入渠道就是资产性收入的渠道,但是一个国家如果是以国有制为主,第二个渠道是被封起来的,也就是说土地可以增值,企业的产权也可以增值很多,股权也可以升值很多,但是因为这些股权、土地,还有其他资源的产权都是属于国家的,所以这些土地的增值、股权的增值、资产的增值,主要是国家享有,而不会转化为民间资本和收入。
国有经济比重越高的国家,经济增长带来的增值,对于这些国家的老百姓总体收入增长的贡献不会太高,因为这些国家的主要资产是国家拥有,而不是民间拥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看到私有经济比重越高的这些国家,老百姓可以花的钱,实际做出的消费,会对GDP的增长速度会更加敏感,分享经济增长好处的能力在私有制的安排之下会比国有制安排之下的社会高出很多,老百姓更能够通过私有产权和劳动收入来分享经济增长带来的好处,但是如果是国有制的安排,大致上就很难会看到这一点。
关于陈志武的文章2:征税过多既不利民富,也伤害内需
劳动收入增长慢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政府征税过多。政府所得和开支太多,必然会妨碍劳动收入的增加。
根据对三十几个国家政府开支在1995年到2007年的变化做研究,发现政府开支有增长的国家,其工人工资平均增长速度接近3%,而政府开支减少最多的国家,劳工工资收入增长最多,平均年增长6%,增速要比GDP增速高出0.8%。而政府开支没减少反而增加的国家,它们的工人工资增长速度每年要比GDP的增速慢1.2%左右。
中国的情况同样也能说明这一点。2010年前5个月,按照财政部公布的数据,国家财政税收同比增长了30.8%。过去四五年,国家财政税收的增速是GDP增速的2~3倍。GDP是一个大饼,政府这边越多,必然意味着民间得到的那一份越少。从1995年到2007年,如果去掉通货膨胀率,国家财政税收累计增长了6.7倍左右,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只增长1.7倍,而农民才增长了1.2倍。
1978年,整个国家的财政税收相当于3.3亿城镇居民一年的可支配收入,1995年时下降到最低点,财政税收相当于1.5亿城镇居民一年的可支配收入,改革开放的头十几年,确确实实在往小政府方向发展。但是到2009年,我计算了一下,财政税收是3.9亿城镇居民一年的可支配收入,这里做的计算只包括预算内的财政收入,还不包括土地销售得到的收入,也不包括那些国企赚到的利润。
如果以农民的纯收入作为基数,2009年财政税收接近6万亿元人民币,等于是13.8亿农民一年的纯收入。整个中国的农民数量还没有那么多,这本身更说明政府得到的钱是多么得离谱。
如果征税权力不受限制的话,最后劳动收入占GDP比重只会继续下降,就无法改变这个局面。国有资产和国企股权使中国经济增长带来的资产升值,绝大部分由政府独享,老百姓享受不到该有的财富效应。国有经济体制是老百姓财产性收入很低的根本原因。
而在美国,其民间消费占GDP比在同样的60年内一直是上升,政府开支在下降,和中国正好相反。
如果不对征税权进行根本性制约,不对国有资产进行民有化改革,那么政府得到的只会继续越来越多,民间得到的会越来越少,劳动者的所得份额只会越来越少。没有政治改革、民有化改革,这个趋势就很难改变,如果这个趋势不改变的话,就意味着不仅仅更多农民只能做农民工,而且很多城市人口得到的GDP份额也会越来越少。
关于陈志武的文章3:经济自由度偏低限制居民增收空间
为什么亚洲国家普遍存在制造业工人工资增速低于GDP增速的现象呢?我们可以从基本经济制度找原因。
首先是经济自由度、劳工权益和民权保护度。美国有一家民间机构叫Freedom House(联邦住房抵押贷款公司,房地美的前身),从1977年开始对各国的政治权利、个人权利、经济权利以及新闻自由等方面打分。1995年时被评为的24个自由社会国家,其制造业工人的工资从1996年到2007年,按照年均5.09%的速度在增长,平均比这些国家当年GDP增速高0.31%,另外8个部分自由的国家,其工人工资增长速度比GDP增长落后2.7%。经济自由度越高,政府对民间权益压抑越低的国家,他们的劳工工资增长速度越能够跟GDP同步,甚至能超过GDP的增速。非自由的国家数据都不公开,所以无法比较。
如果以创业自由度将这些国家分类,也会看到创业自由度最低的国家,其劳动者收入增长的速度相对最慢,而创业自由度最高的社会正好相反。
具体看中国的情况,经济自由度和创业自由度是怎么影响劳动收入的增长空间呢?
行业垄断就是一种经济不自由的具体表现,对于整个社会劳动工资的增长空间、劳动力需求,包括农民工的就业选择都有着深远且负面的影响。目前在中国,银行、电信、石油、能源等行业,私人、民企仍然不能进入,这是一种经济上的不自由、创业上的不自由。当然也有一些学者认为,只要是市场经济,就不存在国企、民企、私人的差别,整个经济只要是按照市场供求关系、按照价格来决定资源配置,那么国企可以竞争,民企可以竞争,私人也可以竞争。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如果是国企,其背后的股东可以重新立法、解释法律、改变法律、改变游戏规则。民企就不太可能跟它们享受同样的权利,这些不平等必然抑制社会整体劳动收入的增长。
对于社会底层的农民工,“农民工”身份不仅是政治意义上的歧视性安排,还限制了他们的就业空间、居住空间和权益空间。国企工人的收入,哪怕是一般工人的收入,也比民企或者是乡镇企业高出不少。国企垄断资源包括对银行贷款、证券融资机会的垄断,最终抑制民企空间,压缩民企能提供的就业机会,一旦就业机会被压低,工人的劳动收入就不会有更好的增长空间,农民工的就业空间就最少,薪水谈判地位就最低。
前不久我跟一些学者讨论自由工会权利和罢工权利的话题,他们说富士康提供的条件、工资收入比其他外资制造企业或是民企还是好很多,这是必须要承认的,同时也要表扬的事实。但我要说的是,不要脱离整个社会背景来看问题。加入富士康做工人的这些农民工,局部来看,他们如果不喜欢可以辞职离开。在微观层面,市场交易的成分非常强,自由契约的性质也明显。但如果放在整个社会环境看,为什么有这么多农民工?为什么这些农民工的谈判地位这么低?就是因为他们是农村户口,不能像城里人那样去竞聘其他工作,只能做三等公民,只能在富士康,或者比富士康更差的制造业企业中做选择。只有将城乡差别进一步减少,他们才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他们的谈判地位才会更高,总体待遇才能提高。
1995年时国企职工的人均报酬是人均GDP的1.1倍,但是2002年之后,随着“国进民退”程度上升,国企的收入基本一直在上升,按照人均GDP增速的同样水平在增长。但集体企业、集体单位的人均收入维持在人均GDP的0.8倍。到现在,国企职工在方方面面的收入,差不多是集体企业人均收入的2倍,这个收入差可以看成是国企就业岗位的溢价。
由于城镇户口制度、身份的差别,即使所在行业一样,但收入差距仍很大。经济的不自由、迁徙的不自由,所带来的就业、创业空间的区分,使农民工跟富士康等企业谈判、议价时所处的地位非常不一样,让农民工没有其他选择。
此外,经济不自由、创业不自由的表现,还可从行政管制的角度来理解。不管是在农村,还是在城市,在行政管制方面都有很多歧视性政策,由此带来劳动者选择空间、谈判地位的大差别。尤其在金融危机冲击之后,对于加强管制,政府运用权力进行扩张比以前的空间大了很多。
以粮食安全为例,前段时间大蒜价格猛涨,要国务院出面,由发改委将大蒜价格管制起来。这令人无法理解,这和粮食安全并没有太大关系。我老家湖南茶陵生产很多大蒜,是大蒜特区,如果大蒜价格可以自由地上涨的话,对我老家的农民是一件好事。但是由于“粮食安全”以及为了保护城市居民的利益,就限制了大蒜价格。其实,像大蒜这样的东西,政府根本没有管制价格的理由,因为它跟大米、麦子、玉米完全不一样,即使一个月不吃也死不了,和粮食安全没有联系,但是政府也要去管。退一步来说,即使有粮食安全的问题,价格自由上涨也可以激励农民多生产,实现未来的粮食安全。目前的举措是逼着更多农民放弃种田,逼着更多农民变成农民工,都去富士康竞争找工作,让每个农民工失去谈价的地位。
从本质上说,为了粮食安全限制农民的种植选择空间,同时又逼着他们以低价卖出农产品,这是侵犯农民的经济自由,牺牲他们的权益,这种做法从根本上跟原来农村和城市的剪刀差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