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榆树林
夜有梦,平拉着我来到一片树林,有阳光斜斜的透过叶片撒下一地的斑驳,细微的尘埃在光线中漂浮。一两声鸟鸣越发显得林子空寂。平说闭上眼睛,深呼吸。我抬起头闭上眼,阳光在叶片上打着滚挤进眼帘,炫目,却很舒适。深吸一口气,久违了的青草泥土的芳香扑鼻入肺。林中有几棵枣树,枝桠上挂着些熟透了干瘪着的红枣,我们捡起几个石块砸去,有叶片和枣儿一起掉落。平捡起放在我口中,好甜。
家乡有片榆树林,连接着农场和城镇。树林的入口处有个很大的坑,里面有墨绿色的水,水面浮着一坨坨黑色的斑块,偶然可见有气泡冒出。当地人叫它涝坝。听老人说最早来疆的垦区人喝的就是这样的水。后来水被人排干种上了庄稼。这条小路夏天林荫遮天,舒适凉爽。春天会有淡绿色的榆钱一串串的挂在枝头,入口有淡淡的苦涩,可以将它们摘下与面粉一起蒸成馒头。家乡应该是富裕的,打小就是以白面为食,艰苦的岁月只听长辈们说起过,所以榆钱也只有淘气的孩子会去捋下寻一份乐趣。柳条返青时节更会有孩子摘下来,抽掉枝干,用外皮做成柳哨,榆树林里常常能听到柳哨悦耳的声音。林子的旁边种着大片的麦田,六月麦田铺金,疾风吹过,麦穗点头,此起彼伏煞是好看。取未成熟的小麦搓出麦粒,混合小米或者大米熬成粥,即营养又香甜。坐在麦田边上的我也常常随手捋下些麦粒,在嘴里细嚼,时间久了变成面筋就成了自制的泡泡糖。
漫步林中,偶会听到幼鸟的鸣叫,抬眼望去,枝柏掩映处会有一个个鸟窝,静立在树下,看它们奔忙辛苦,不觉就忘了时辰,颈酸了腿困了才想到离开。假日里邀两三个好友以读书为名,钻进林子,天南地北一番神游;或有闺蜜间附耳说说私房小语,或笑或哭,或痴或嗔,时间就擦身溜走,直至暮色降临。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那片榆树林再也没有去过。直至母亲病重归家,大概是八月十五前后的某晚,从病房出来,橘红色的夕阳光芒尽敛,羞色染红了半个天空。远处天空有飞鸟徘徊,突然想起那片树林,寻到那条小路才发现已被水泥路面取代,而且还拓宽了,好在那片林还在。有养蜂人在林里放养蜜蜂,不时有蜜蜂从耳朵边嗡嗡掠过,再往深处走,看见树桩上有个孤独的身影,低头看书,能听到低低的诵读声。一切安静而祥和,好像时间从来没有离开。暮色渐胧折转回来,已入秋了林中渐有寒气。从来没有考究过这片树林的年龄,只记得它曾阻隔了好几次洪水。母亲有一张旧照,拖着长长的辫子,手推着自行车,一只脚搭在脚踏上,身后就是这片树林,不过那时候树林还很年轻,亦如母亲。
如今的故乡像这样成片的树林很少了,门前曾有的白杨林也被广场取代,分片种着不同的花和灌木。只是梦里仍会有那特有的香气超越了时间扑面而来。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故乡和那些在垦区生活的亲人。祝愿故乡能更加和谐,安康,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