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代的苏联社会及文化思潮研究论文
梁启超说:“凡文化发展之国,其国民于一时期中,因环境之变迁与夫心理之感召,不期而思想之进路,同趋于一方向,于是相涌呼应如潮然,始焉其势甚微,几莫知觉;浸假而涨——涨——涨,而达于满度,过时焉则然,以渐至于衰息。凡‘思’非皆能成潮;能成潮者,则其思必有相当之价值,而又适合其时代之要求者也。凡‘时代’非皆有‘思潮’,有思潮之时代,必文化昂进之时代也。”以下是小编今天为大家精心准备的:三十年代的苏联社会及文化思潮研究相关论文。内容仅供参考,欢迎阅读!
三十年代的苏联社会及文化思潮研究全文如下:
外界对苏联社会的印象通常是铺天盖地的标语、领袖的画像和雕塑、大小会议上的慷慨激昂的发言等等,并且认为这就是苏联社会的本质。他们据此得出结论:苏联社会是由一个固定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意识形态主导的,而且从1917年11月7日以来就是这样。
然而,事实远非如此。十月革命后的头二十年,尽管大部分传统马克思主义的术语还在使用,苏联政权也依然自封为马列主义者,但是,伴随着经济和政治的变化,苏联的社会思潮和意识形态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原来的社会主义目标被抛弃,政权的实际目的,仅仅在于维持它的稳定和权威,在于建立一个民族国家。为了给刚稳定的秩序以及它所需的社会政策辩护,也为了给已落空的革命希望一个说法,斯大林政权对意识形态进行了一次彻底的修正。
1929年以前
俄国革命并非从刚生下来的第一天起就是一个板着脸孔的马列主义老太太。事实上直到1929年,苏联知识界还保持着相当的活力与自由。许多旧文人还能够继续他们的工作。知识界跟外部世界的联系还保留着。苏联的艺术和科学总体上跟世界的其他地方齐驾并驱。现代主义也跟国外一样,活跃在俄国的舞台上。在社会科学方面,党的信条尽管占据主导地位却并不僵化。在社会政策方面党继续宣扬革命理想,尽管在实践上调子已经降低了。党对俄国的文化落后性有了更敏锐的认识。
同时,在政治和经济方面的官僚主义在不断滋长。列宁在1922年就批评国家机构跟沙俄官僚机构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涂了一层苏维埃油彩。工人反对派受到批判,工人们对工厂的控制早在1921年就受到了责难,收入不平等现象在发展。人们努力保持革命理想,实行了以下一些措施:进步的教育,男女平等,反宗教运动,以及党的“最高定额”,即为党员所规定的最高收的限制等。
1929至1932年
1929年,斯大林击败了党内最后一个反对派后,确立了党的绝对的权威。在此基础上斯大林实行自上而下的革命,以完成如下目标:
(1)使社会的各个阶层,特别是农民和知识分子,在党的直接控制下联合起来;
(2)加速国家资本主义工业基础的发展;
(3)把政治上的控制手段,引入到社会政策领域。
这一时期文化和社会政策的主题是纪律以及党至高无上的教义。根据这个主题,党对传统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经济决定论者(他们现在被称作布哈林反对派)发动了全面的攻击。这些学者失去工作;著作得不到发表;有的人以反革命的罪名被逮捕了。取代这些人的是在各行各业工作的党员,他们的特点是把权力看得比学术良心更重要,他们满脑子党的权威观念,压制所有的异端思想。在艺术和哲学领域,具有唯意志论色彩的马克思主义(根源于列宁革命前的思想)占了统治地位。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极端的马克思主义被应用于社会科学的时期。不过,这一时期自然科学还保持着相对的自由。
1932至1937年
随着经济和政治的急剧变化,极端马克思主义显然过时了。极端马克思主义的盛行使一个又一个理论园地荒芜了。文学方面,很少有价值的作品得到发表;在历史学方面,学生连历史事件的年代表也搞不懂;哲学家只会背教条;谁也不把法律课程当一回事。
苏联政权认识到,它正在利用的“无产阶级”思想和政策并非最适合于它的目标,因此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的极端马克思主义接着就在各个领域遭到了否定。那些曾经在党的名义下宣扬和应用这些观点的人们,被宣布是反马克思主义的破坏分子,并且在遭到了清洗。革命知识分子风气随之被传统主义所取代。党仍然牢牢控制着文化,只是它的文化政策向相反方向转了180度大弯。
这次转变表现在文学和艺术上,是拉普和其他此类文艺组织的清洗,以及“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原则的确立”。在历史学方面,到1934年已倒退到传统的“国王-战争”模式,并且给沙皇俄国的过去恢复了名誉。心理学方面,逐渐从强调环境的条件作用转变到强调个人的意志和责任。政治学家也跟在斯大林屁股后亦步亦趋,1937年后他们拼命论证国家是建设“共产主义社会”的主要工具,同时也是抵抗资本主义国家包围的主要工具,只要这些需要存在,国家就不会消亡。
在社会政策上也有了相应的变化。由于党发现仅仅靠强制还不足以激发无产阶级的积极性,因此它逐渐转向建立传统的政治秩序:对国家和法律的美化;对阶级分化的鼓励;作为激励因素的收入差别;传统的权威式的家庭;最后还有教育政策的转变,目的是培养适应新的官僚主义工业秩序所需的既自信又顺从的性格。
文学和艺术
在20年代,正如在其他文化领域一样,作家们也亨有广泛的自由。尽管一些极端主义文学团体建议党直接掌管文学,党并不要求所有作品都符合它的官方标准。列宁、托洛茨基、布哈林全都赞同:“任何文学潮流,学校、团体都不能在党的名义下获得成功”。
1929年,党开始把作家组织起来。党把全权授予极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文学团体,这个团体是在拉普的名下组织的,它着手把无产阶级文学的标准,强加给所有的作家。那些坚持艺术自由的团体以及一个认为只有无产阶级才能写出无产阶级文学的马克思主义团体,都受到了审判。甚至著名的无产阶级诗人弗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也受到了批判,这促使他在1930年自杀了。
在拉普领导下,文学毫无成果。1932年,党的领导认识到这一形势,解散了拉普,并且使拉普领导人成为替罪羊。就这样,1929-1932年的极端的“无产阶级”政策作为反马克思主义被否定了,与此同时,党的一贯正确的形象得到了维护。那些负责管理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的人,突然变得因循守旧,并且开始横眉冷对所有的文艺革命实验,说它们是“资产阶级形式主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作为文学的新官方路线,很快推广到其他艺术形式上。起初大家并不明白它的含义,直到不断有一些作家和艺术家因为不能紧跟而挨批,党的目的才变得一目了然了。
其他艺术领域的转变模式也和文学的相似:最初都经历了始于1929年的无产阶级宣传的时期,续而遭遇了一次或多或少总有点忽然的变化,从激进的无产阶级内容转变为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传统主义上了。转变的时间表,在戏剧和电影方面是在1932年;音乐方面是1932至1933年;建筑学是在1935年左右。
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艺的特征是:满怀热情的民族主义(与民族主义宣传和民族主义历史学的复辟相呼应);对古典作家的推崇(与为沙皇俄国的过去正名相呼应);感情多于理性分析的批评;迎合大众的趣味。对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任何背离都会被扣上“形式主义”的帽子。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和形式主义的定义下,好和坏被刻板地规定了,没有什么价值的连续,也不存在中间路线。
“新苏维埃人” 就是具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这种人生观的人。马克西姆?高尔基最先描叙出这种乐观的、个人主义的、理想化的所谓“新苏维埃人”。一个文学纲领要求:不朽的作品应该表现“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斯大林式的人,计划经济的创造者,必须展现出全部精神风貌;这些作品将揭示出那种人的精神力量是如何锻造的,他的灵魂是怎样形成的,以及他的思想是如何在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斯大林的教导下得到加强、丰富和武装起来的。”简言之,“新苏维埃人”都是高大全式的人物。
这种新的个人主义实际上主要是为了适应领导的需要和为他们所拥有,他们是“历史的创造者”。而对群众而言,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看上去是为了让人民和政权同心同德,也为了在幻想中满足他们对权力的渴望和对控制自己命运的梦想,以及刺激他们参与政权实行的目标的热情。
历史学
历史学的转变是忽然和激烈的。1929年以前,普罗科夫一派的历史学家在史学领域占据了统治地位。普罗科夫是职业历史学家,同时也是老党员,共产主义学院和红色教授学院的领导。普罗科夫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在历史学领域的一统天下,在1929至1930年间,非马克思主义历史学被根除了,所有重要的职位都被安插上新训练的党员。
普罗科夫以党的名义灌输的这种史学思想,其特点是绝对的经济决定主义,对俄罗斯历史的严厉的反民族主义态度,以及在阶级斗争和社会经济形态的僵硬框架中对历史的高度抽象的处理。在他的历史视野中,个人仅仅是客观力量的代理人。由于这些因素,特别是因为他踩着资产阶级历史学家向上爬,他的确是目中无人。普罗科夫的这种态度,象他对异端史学思潮的毫不妥协一样,使他走向了极端。普罗科夫提出,“过去的历史就是今天的政治”,它只不过阶级斗争的一个工具。无所谓客观性。所有科学仅仅是的科学,所以科学家不能不站对立场。普罗科夫认为,俄国在发展上并不曾落在西方后面。这样他就能够证明十月革命是一个自然的进程,同时也反驳了托洛茨基的不断革命论。
然而,1929年以后,党就乐于强调俄国过去的落后,以使之与在社会主义之下的发展过程联系起来,并强调群众的意志和热情等主观因素的重要性。唯意志论的马克思主义取代了决定论马克思主义。
法 律
在法学界,传统马克思主义决定论遇到了现实的激烈挑战。此前的观点是:法律严格地说是资产阶级社会秩序的体现。如同国家政权一样,它是无产阶级在反对旧社会的残余的斗争中所使用的基本手段,然后,它就将消亡。这一理论实施的结果是:民法被忽略了,法律学校日渐式微;犯罪与惩罚的概念受到了否定,因为它表达了个人责任的非马克思主义的见解。
1936年,随着新宪法的确立,法学的整个革命的定义忽然间被抛弃了。斯大林提出了“法律的稳定”。法律消亡的观念被宣布是破坏性的,国家首度检察官帕苏科尼斯尽管公开作了检讨,但还是在1937年初受到了贬黜。他的位置被他以前的助手安德烈?维新斯基接替了。法律不再从属于政治的便利。“革命的合法性”被重新定义为对法律的严格遵奉。传统的法律语言、革命前的法学专家回到了他们的位置上。“犯罪”、“处罚”以及个人罪行的概念也恢复了。对精神病人和未成年人的责任的确定标准也大大放宽了。
只要苏联领导层仍旧从革命变化中得利,它就视法律为党和它的政策取得至高无上的权威的拦路石。当稳定成为领导层主要的关注点,法律就在它的最传统的形式下恢复了(当然,要贴上“社会主义”的标签),以此来支撑国家的权威和增强个人责任感。在这方面法律与政治学理论、哲学、家庭政策及教育学紧密联系。
政治学理论
政治学领域的变化更深刻地诠释了苏联官方思想的变化。党原本把无产阶级国家看作是必要的罪恶,国家注定要在革命的改造后消亡的;如今却转了180度大弯,把国家吹捧为社会组织的最高形式和伟大的创造力量。
1929年之前,苏联的政治学理论多多少少还保持原貌。人们认为党领导下的国家是无产阶级专政,它是在过渡时期镇压前资产阶级的抵抗所必需的。当过渡时期结束,社会主义完全变为现实后,国家也将和法律一样消亡。
斯大林大权在握后,在政治学理论搞了两项意味深长的创新。其一为一国社会主义理论,根据这一理论,国家在国防方面负有重任,甚至到“共产主义”也如此。其二是对党的领导作用的突破。他提出党不仅起革命的准备和执行作用,而且还负有革命后组织社会主义秩序的责任。“无产阶级需要党”,斯大林断言,“不仅为了实现专政,更是为了保持、巩固和扩大专政,以实现社会主义的完全胜利”。
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和集体化时期,社会和文化生活都被置于党和国家的无所不包的控制之下。而在理论上,斯大林开始着手强化国家的职能。他从“辩证法”中找到了理论武器。在1930年6月的党的十六次代表大会上提出:
“我们在致力于国家的灭亡,同时,我们坚持加强无产阶级专政,它是至今存在的所有国家形式中最有力、最强大的统治。我们越是把国家的力量发展到极致,为国家的灭亡所准备的条件就越充分: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原则。这是?矛盾?的吗?是的,这是?矛盾的?。但这个矛盾是活生生的事实,是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彻底反映”。
1934年,斯大林总结出“加强无产阶级专政”的主要原理:
“毫无疑问,无阶级的社会不会自动地产生。它的实现和建立,有赖于全体劳动人民的努力,有赖地无产阶级专政的组织的加强,有赖于阶级斗争的深化,有赖于阶级的废除,有赖于消灭资产阶级的残余,以及与国内外的敌人进行斗争”。
1936年新宪法发布后,党宣布阶级已消失,阶级剥削已不存在。然而,领导集团完全无视马克思主义最基本的原理??阶级对抗源于社会冲突,不但没有减弱而且加强了无产阶级专政。在大清洗中,加诸政治反对派的罪名与其说是社会性不如说是精神性的??“人类的渣滓”、“白卫军的应声虫”、“托洛茨基-布哈林的狐朋狗党”,等等。似乎反对派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是坏蛋。这种态度的变化和对人类行为的社会学解释的转变紧密相连,如今强调的是在历史和刑法中的个人的意志和责任。
斯大林宣称:“我们国家主体,在培育社会主义经济体系的目标的指引下,通过经济的、组织的、文化的和教育的工作,通过以社会主义的精神对人民进行再教育”,已经使新的社会秩序变为了现实。尽管他避而不谈苏联社会犯罪的社会根源,却大谈不断加强政治镇压的必要性:“国家要求保护社会主义财产,防止盗贼与小偷危害人民财产职能,以取代镇压的职能”。最重要的是,国家不得不承担起国防的责任。
一旦达到“共产主义”阶段,国家是否就会“消亡”呢?斯大林解释说,恰恰相反,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如果“资本主义环境”继续存在,国家就不会消亡。在必要的时候,“忠诚的学生”斯大林并不在意对导师的“失误”作直接的批评。他说:“一般来说,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国家的灭亡的普遍原理,不能放到一个孤立国家的社会主义胜利这个特殊的例子中”。1926年底,在答复左翼反对派对“一国社会主义”理论的攻击时,斯大林坚持已见,“恩格斯……会欢迎我们的革命,并且说:让所有老教条见鬼去!苏联的胜利的革命万岁。”
实际上,国家在“共产主义”阶段需要保留,并不是因为资本主义环境。事实恰恰相反,斯大林主义国家必须依赖对资本主义环境的恐惧才得以继续存在。自二战以来苏维埃俄国对国际社会存在敌意,这就是其意识形态功能的关键所在。
社会风俗
在革命初期,布尔什维克对旧社会的遗产抱有敌意,传统家庭也受到了破坏。苏维埃政权的早期措施包括:使婚姻世俗化;宣布男女完全平等;限制父母的权威;使堕胎合法化;规定离婚只要一方提出要求就有效。那时人们旗帜鲜明地提倡自由恋爱,柯伦泰是自由恋爱的榜样。多数人希望家庭“逐渐消亡”,希望它成为一个完全不定形的联合体。根据这种理论,1927年法规规定同居或者未登记的婚姻在法律上和登记的婚姻同等。
在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对旧式家庭的批评加大了火力。安排义务劳动有时不给一点补偿就把家庭分开。甚至把建筑物设计成适应为公共生活而不是单个家庭使用的。禁欲主义发展起来,认为只有远离社会娱乐的人才有美德。
在1935年和1936年官方社会价值观发生了剧变。剧变的根源无疑是工业化和农业集体化所导致的社会的反常,包括出生率的下降,离婚率的上升,以及严重的少年犯罪问题。但是苏联政权把这些问题作为借口,上纲上线地否定早期的解放家庭的政策,就象他们在文学历史和法律领域所做的那样。而家庭则被吹捧为是社会主义社会的支柱:“所谓‘自由恋爱’和所有乱七八糟的两性生活是彻头彻尾的资产阶级的货色”。决定性转变的标志是1936年6月27日通过法律,禁止非医疗性堕胎,给大家庭发特别津贴,离婚必须通过合法程序,并且付一笔补偿费。
官方为新的政策辩护说:
“认为社会主义带来家庭的逐渐消亡,这是极其错误和有害的。他们是些借空洞无物的左的辞句来掩盖其剥削行为的人。社会主义下的家庭不但不会消亡,而且还会得到加强。斯大林对加强苏维埃家庭的问题给予了一个极度传统的定义:‘没有家庭就没有国家。对于社会主义的苏维埃国家来说,只有在夫妻把家庭看作一个长久的联合的时候,婚姻才具有积极的意义,所谓自由恋爱是一种资产阶级倾向,字和苏维埃公民的行为准则毫无共同之处。进而言之,对国家来说,只有在有了孩子,夫妻们享受了为人父母的至上乐趣的时候,婚姻的价值才会最充分地体现。’”
对父母的权威的态度也颠倒了,党的领导人宣布:“年轻人必须尊敬自己的长辈,特别是他们的父母。”
苏联政权致力于肯定和恢复传统。托洛茨基在流放中评论说:“领导集团不是公开宣布,‘我们已被证明过于贫穷和无知,不能创造社会主义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但是我们的儿辈和孙辈将会实现这一目标’。与此相反,他们强迫人们在已被打碎的家庭的外壳下重新胶合起来。不仅如此,他们还认为这种在胁迫之下的联合,就是伟大的社会主义的神圣的内核。很难看清楚这次倒退的范围”。
二战时期传统家庭进一步得到了加强。表现之一就是对孩子的自由的限制和家长权威的加强。1934年规定,16岁以下的孩子不许看晚间的戏剧演出。1945年3月的继承法给家长以更大的处理财产的权力。1943年在中学废除了男女同校制度,声称要使男孩子们更容易接受军事训练,使女孩子们更容易接受家庭训练。
1944年7月8日的一顶法令规定,离婚必须通过十分严格的司法程序,还得交一笔数额很高的赔偿金。未登记的或者是同居的婚姻不被承认是合法的。私生子无权继承父亲的财产,作为替代,他们可以得到国家的补助金。用一个观察家的话说,“现在倒是没有私生子这个法律的污点了,但是孩子们姓母亲的姓这一事实揭示出,实际上的社会的耻辱是增多了。”最为意味深长的是给那些养育了十个以上的小孩的母亲发奖章和授以“苏联英雄母亲”荣誉称号。在物质方面,作为一种激励措施,给有三个以上的孩子的家庭发补助;而对小家庭或单身的人,则特地课以两倍的税。
苏联政权的目标不仅仅是为了社会关系的稳固,而是为了鼓励一定模式的家庭,从而为特定类型的国家服务。此外,本身就是传统主义者的领导集团,发现传统的家庭关系乃至人际关系,更适合于他们要建立的传统政治结构。
社会分化
马克思和恩格斯曾经警告说,平等的目标不会立刻实现,它必须以通过生产手段的私有财产的废除为先决条件。尽管如此,平等的理想仍深深植根于西方和俄国的革命传统。在《国家与革命》一书中,列宁全心全意地赞同马克思的原则:使官员的薪金与工人的工资保持同一水平;选举群众去掌握管理职能;废除站在大众头上的官僚机构。
布尔什维克掌握政权后很快发现,无论是在政府、在工业战线还是在军队中,国家都需要受过训练的管理专家。因此领导集团顶住党内左翼反对派的反对,开始重新启用“资产阶级专家”,包括前沙皇官员和军官。党根据他们的技能付给他们优厚的报酬。在管理方法上,领导集团看到,从1917年至1918年党和群众中存在的无政府主义-工联主义倾向,成为一个严重的弱点。于是,他们逐步重建了官僚机构体系。尽管如此,到1920年,苏俄实现了几乎是彻底的平等。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通货膨胀和匮乏使城市居民的定额供应降到了一个共同的水平。真正的工厂工资的最高额与最低额的幅度是微不足道的。
在新经济政策时期,由于权力的分散,苏联经济生活中的官僚机构适当地受到了限制。党和工会代表共同参加工业管理。然而,工资差距反过来提供了物质刺激,到1928年达到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比例。党内和政治生活中的发展则相反:官僚机构的权力得到了系统的加强,而党员的个人收入保持“党员最高定额”的限制。平等的理想仍有效地束缚着进一步的收入差别。
随着紧张的工业化的开始,平等的理想明显地遭到了否定。工会的领导被清洗,新的工会领导人主张工会应更多地代表国家而不是工人利益。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初期,政权依赖宣传和由于“社会主义建设”而焕发出来的革命热情的新浪潮。但是没过多久,货币奖励不得不扩大,取代了底气不足的革命热情。
1931年,斯大林批评了“左派的工资平等化的实践”,同时强调货币刺激对于培养技能和提高产量的必要性。他在一个工业管理者的会议告诫说,“无论谁要无视熟练劳动与非熟练劳动的区别,按照工资平均化的‘原则’拉平工资水平,他就违背了马克思主义,违背了列宁主义”。这个新的宗旨很快变得家喻户晓??人们宣布以前的革命理论为“小资产阶级”的和“反马克思主义”的。1929年放松了最高定额,随后不公开地取消了最高定额。这件事是党从一个政治运动向一个社会特权集团的演变的重要标志。
1934年,斯大林通过对平等的重新定义,摆脱了马克思主义者在这个问题上的尴尬。“每一个列宁主义者都知道”,他说,“(就是说,只要他是真正的列宁主义者),在需求和个人生活方面的平等,是一种与原始禁欲主义相适应的反动的小资产阶级的愚蠢,而不属于按马克思主义路线组织起来的社会主义社会”。他认为“按需分配”的口号要求不平等,因为人们的需求是不同的;毫无疑问,普通工人与高级官员的需求相去甚远。从他的口号“干部决定一切”来看,斯大林发现政权的精华是受过良好训练,得到丰厚报酬的管理者。工资差别和物质刺激由于1935年开始的斯达汉诺夫运动而扩大,并且蒙上了象征性的光环。
社会分化在军队的发展特别值得注意。1935年,恢复了军官(除将军外)的传统的军衔,同时产生了元帅的衔头。随后,在1939年,将军军衔也重返苏联。从革命时期的官兵平等,转为大力强调和对上级的服从。1934年后,由于爱国主义与民族传统的复苏,沙皇军队的名将成为英雄的模范,甚至以他们的名字来命名勋章。二战未期,肩章回到了肩上,卫队也恢复了,政委成为军事指战员的从属,最后,“红军”改名为“苏军”,从而彻底完成了军队在传统主义路线的重整。
有两种趋势是值得注意的。首先,对知识分子的社会岐视和政治歧视已经结束。其次,管理的技术精英阶级与工农大众的鸿沟不断扩大。与旧知识分子成员和解的决策也是斯大林在1931年直接作出的。那时,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如火如荼的阶级斗争逐渐变得注重实际。从这时起,能力和技术(以及政治忠诚)取代阶级原因成为负责人员选拔的基础。1934年后,阶级出身不再影响教育的升学。
1936年,在新宪法即将出台之际,官方宣布苏联实现了“社会主义”;这种“社会主义”,按照新的定义,仅意味着阶级对抗的消灭。因此,官方宣布苏联由三个“阶层”或“非对抗性阶级”组成:工人、农民和苏维埃知识分子。同时,新宪法取消了对以前的统治阶级成员的所有政治限制。这样,到1936年,受教育的专家阶级,包括旧政权的和在苏维埃统治下受训练的人,为重建社会领导集团铺平了理论道路。斯大林称这些人为“不带党证的布尔什维克”。此后党很快承认了他们;共青团对知识分子的消极态度在1936年消除了;党对知识分子的承认是在1939年,其标志是传统的无产阶级优先权的结束。在1941年的第十八次党代表大会上,马林科夫特别批评了在党和国家负责干部的选拔中,考虑社会背景而忽视技术和个人能力的做法。
知识分子和民众的分界变得更严格了。到1941年,大学教育成为在社会上提升的主要考虑因素。比如说,要在工业管理部门工作,技术学校的毕业生比一个熟练工人更有希望。“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结合”一直是共产主义蓝图中的一个要素,它充分体现在把日常教育与手工技术训练联结起来的努力中。但是这个理想最终在实践中被抛弃了。1937年,工业训练与学院教育完全脱钩了。
为什么苏联政权宁愿以意识形态的让步和引起普遍反对的危险为代价,有意地促进社会分化?就象斯大林的其他政策变化那样,向社会不平等的转化再次表明客观条件使旧的社会主义理想无法实行。而且,政权还面临着在社会主义思潮中从未充分考虑过的工业化问题。其结果是,共产主义体系变得与革命前的理论家所预测的大不相同。它的变化并没有口头上讲出来,而仅仅在实践中加以暗示,这种实践的一个方面是:一个组织严密的不平等的体系的发展。
教育
1931年以前苏联教育思想界存在百花齐放的局面。直到1929年还担任教育人民委员的卢那察尔斯基,是激进的教育方法的倡议者,这些方法后来在西方流行起来。马克思??恩格斯学院教育系的领导认为,由于学校将随着国家一起消亡,因此组织化的教育仅仅是初步的措施,学校将被“社会主义环境所取代”。据此,他倡导了“非组织化教育理论”或者说“自觉教育理论”。这一理论是和流行于1929年至1930年的对马克思主义的机械的决定论的解释紧密联系的。但是,包括克鲁普斯卡娅在内的许多苏联教育界领导人则反对“自觉教育理论”,因为它太无政府主义了。这一时期苏联教育界普遍被接受的观点是人性本善和个人的自学的发展。正式的教育和纪律被限制到最低点。
由于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影响,也由于对机械主义哲学的否定,剧变的发生是必然的。考虑到要使教育适应经济发展的紧急需要,党领导集团在1931年底采取了行动。在一系列法令中,它批评学校消亡的理论是“左的机会主义”;批判激进的教学方法;以放弃工艺和技术训练为代价,重新建立起单独的传统科目的教学;恢复老式的纪律和等级。
苏联政权在教育上的新态度是和苏联心理学上的受官方鼓励的变化是紧密联系的。在强调思想和意志的理论得到重新肯定的同时,在教育实践上的权威理论也恢复了。正如斯大林本人曾经强调的那样,如今国家依赖组织和权威的力量,以克服物质条件的缺乏,以完成它的目标。知识的反复灌输的实际效果,正如为使学生更顺从社会纪律的规范个性的实际效果一样,成为苏联教育发展进程的准则。
在1932-1934年间,向正式的、重视纪律的教育的趋势仍在继续,并且扩展到高等教育领域。而此时“左倾”思想不断受到批判。两个主要步骤完成了这一过渡。第一个步骤是1936年7月的法令,它废除了“教育”的科学(儿童成长心理学),因为它强调诸如遗传和环境因素等“宿命论决定作用”忽视了据说通过直接地规范个性而激发的巨大的潜能。1937年采取了第二个措施,废除了学校中的技术训练,并且退回到传统科目的完全的教育。在教育政策的这一变化,反映出在知识分子和群众之间存在的差别正逐渐被接受,它还标志着,消除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差别的理想,尽管口头上还在坚持,但是实际上已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