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存昕:人生不是只有第一起跑线

2016-12-11

濮存昕是中国实力派男演员,先后出任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副院长、中国表演家协会副会长、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会长,重庆大学客座教授,重庆大学电影学院硕士生导师。今天小编给大家分享一篇濮存昕的精彩演讲,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濮存昕:人生不是只有第一起跑线

我真的很纠结,因为舞台是我熟悉的,但是我们是藏在角色后面,今天当众孤独。我要跟大家讲什么,我脑子是一片空白。

我干演员这行,今天已经快四十年了,而且我已经当姥爷了,我们家的外孙女,现在刚刚满月,她光看着我,我就很感动,一个生命开始,可是我们已经老了。生命有这么长的一个历程,我是怎么过来的,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打个比方,人生仿佛是一滴水,它的源头在喜马拉雅,在高山之巅,然后它开始汇入溪流,进入嘉陵江、金沙江,经过大峡谷,落差很大,飞溅起来的水很清澈,反射了太阳的光辉,经过三峡,出了夔门,到了宜昌,就到了中游,再过武汉、南京。我这把岁数,现在大概应该在南京武汉的样子,所以人生真的好像一条大江。我快向吴淞口去了,进入汪洋一片,而且我这两天也很纠结,因为我的父亲病重,我看着医生抢救他时,他的艰难和痛苦。我想:人生其实是排着队往前走,你们跟在后头,千万别加塞,千万别抢道,千万不要着急去往前跑,我很害怕耽误大伙工夫。

想听成功的经验基本没有,因为我不太喜欢那句话,“绝对不能输在第一起跑线”,不可能!谁敢说自己在第一起跑线,永远是一个赢者,哪怕第二起跑线,第十起跑线,我们也不见得就一定要拿下。我从小就遭受了一些人生的不幸。两岁的时候,我不幸得了小儿麻痹,这是一个病毒性感染,当然马上就接受了恰当的及时的治疗,经过医院的治疗,四十多天能够站立了。两岁的时候我还被当年的新闻电视制片厂拍了纪录片。当时两岁出镜,注定我要当演员,但是那时候(生病)留下后遗症,就是脚跟不着地。小学的时候,人家管我叫濮瘸子,所以我在九岁的时候,进行一个非常顺利的整形手术,我的后脚跟就能落地了。我开始想学着正常人走路,我觉得千万不能让人看出我腿有残疾,但那个时候要恢复一个残疾的腿要很长的时间。我有一个深深地记忆,在体育课上其实我已经可以玩,也可以跑了,但就是跑得慢。分四拨接力赛,所有人都不要我,就把我当作另类,让我坐在操场的台子上,当时我心里就受刺激,我确实想过,我应该死。我恨我爸我妈,他们为什么让我得这病?就是这种很纠结的心理,但是我不甘心,我发誓一定要成为一个健健康康的,别人行我也行的一个人。所以一直到五十多岁我还在打篮球,四年前我开始学滑雪,终极道滑雪我可以往下滑了,后来我参加了马术俱乐部,还可以跳障碍,跳得不算高六十公分以上也过去了。其实我想讲这一段,就是说每一个人的成功,一定都是从不行开始的。都是经过学习、锻炼、吃亏上当,经过自己对自己的不放弃、不甘心的心理。所以,我觉得第一起跑线有问题一点没事。

其实我的人生仍旧是不成功的。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碰到停课,因为文革开始了,一年中学读完后我就下乡了。那时候其实我是一个“没脑子”的孩子,一点没有觉得痛苦,然后喊着口号,也写决心书,因为人家说你的腿有问题,你到黑龙江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去,因为我们中国跟当年的苏联,有边境冲突,要保家卫国去,注销了户口,兴高采烈地去了。但是到了黑龙江,真正碰到生活的时候,有点傻眼了。艰苦的生活使得这个城市的青年开始有点茫然。因为户口注销,我们从一个北京人,变成黑龙江边疆上的人。一边干着活,一边看着当地人的生活方式,我们就想,会在这干一辈子吗?可是我那时候是一个追求进步、想入党的年轻人。当时已经入团,然后团代会代表也喊口号“扎根边疆一辈子”,可是这个时候,你的那些革命的口号,突然间觉得口不由心了。于是我偷偷摸摸地利用探亲假去考文工团,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解决。我从黑龙江能够出来,我先后考总政战友、济南军区,最后都没有成功。有一天突然接到一封北京军区寄来的信,我的眼泪哗就流出来了,给我写信的人叫王伍福,是现在扮演朱德的演员。我至今见到王伍福都喊他恩师。他说你别着急,我正在努力给你办,你能不能把档案从你们那儿调出来寄给我,咱们进行政审。可是我喊过口号,我是扎根边疆一辈子的先进分子,张不开嘴了,怎么能够敲政委那门让他批,然后从人事股那把你的档案拿出来。等到最后我怎么回城的呢,后来我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我说我腿有问题,领导让我回去吧,领导后来一看,你的腿确实有问题,一个腿粗一个腿细,这我才公布我残疾的这个事。他们说,那你到医院去检查一下。我就到了医院,把我病退的申请书,放在医生面前,那医生说了一句,你怎么早不来。于是我就回来了。

回到北京的时候,我听到北京站的钟声一响,突然间觉得“我又是北京人了”,那个感觉真的是一辈子忘不掉。我觉得一个人,总有把苦吃尽了的时候,一个人总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那个时候应该是我的一个转折点,我又成为了一个北京人,可是北京没有我们的位置,那时候哪有那么多就业机会。我病退的资格是到街道工厂,糊纸盒或者什么,我在待业。那个时候我已经24岁了,却无事可干,当时心里很灰暗,但是我终于考上了空政话剧团。

终于从1977年的夏天,我成为了一个专业演员。可是我起步太晚了,当时我妈说你怎么老那么忙啊,你在家多待一会嘛,可是我总觉得时间不够了。我要追,我要赶。后来到了空政话剧团,我想有机会了,可是没有。因为你只是个学员,但其实作为一个演员谁没有名利心,不是演员的人也有名利心。很多时候,我们奋斗的动力,往往来源于我们对荣誉,对成功的渴望,可是机会就是不给你。那个时候我也不出色,我觉得要去争取角色,但在导演挑演员的时候,我总觉得我的脸没有让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多停一会,一下就过去了,一次的机会都没有,真的急得挠墙似的,看着别人成功我自己很着急,我到今天我也没觉得我成功了。宋丹丹老爱说真话,她说:“小濮,我们从来就没有看好过他,他哪儿会演戏啊,没想到这会儿他演得挺好。”她终于夸了我了,我当时被很多人看作是“很蹩脚的演员”,但是我终于有一天到了人艺,这是我不懈的努力。当时我们剧院的导演蓝天野先生,要导一个戏,终于把我调到了北京人艺,而且是力排众议。当时剧院有那么多年轻演员,他说这个角色谁不能演,为什么非得找濮存昕呢?于是之院长听到群众的意见,他也找天野老师说“天野啊,能不能不请。”天野老师就居然在于是之院长的面前说:“那我不排了。”就是在于老师的坚持下,我终于来了,所以我进了排练场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是这样看着我的。当我演戏演得不好的时候,天野老师批评我的时候,我就发现排练场的桌子后头,那些嗑瓜子的、喝茶的人,一瞅我出错了,那脑袋全起来了。我真的不行,好长好长时间内我是蹩脚的演员,我特别想演好,我特别的认真。可是有一次看我演的电影的样片,我有一个镜头我婚礼的现场,我和吕丽萍结婚的情节里,泥塑的马摔碎了,那个镜头要从这个马的特写开始,然后那镜头悄悄一拉开,我正好对呢,拿一个浆糊在那里粘马。舞台上表演因为是有空间的,所以我必须强调我的动作。但却表现的“戏过了”。我一看样片怎么这样啊?摄影师候咏坐前头,回过脑袋说“你才知道啊”。当时我对候咏很有意见,我说:“兄弟,你怎么当时不提醒我?”就是我的舞台表演和镜头对我的特定的要求不相适合,那部电影我也没有拍的特别好,但是我知道表演这行当真是挺深的。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特别地注意别人,其实我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的训练,我就是在吃亏、上当、偷偷地看别人一点点学习的。仔细回想自己一生,获得这种成就感的时间很短很短。我觉得我自尊心最满足的那个时刻是在2001年,我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电视剧金鹰奖。因为作为一个演员,他要获得观众的承认,得奖是一个社会对你的认知。所以说千万别着急,毕业之后千万别想一下创业就想当CEO,就想获得多少社会地位和劳动价值,千万不能着急,但是不能松气,不要甘心,要做到永远努力,享受努力过程的一个人。一定功夫不负有心人,天道酬勤。

好吧,就到这儿,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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