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女人

前两天朋友来上海，我去接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同事。

朋友叫昆，是我学前班时下跳棋的对手。他第一次来上海，要去南京路看看。

其实这个举动无非是想证明来过上海，大家都没有逛街的兴致，很快我们就坐进一家饭馆摆开接风宴。席间昆告诉我他约了娟，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就会来，我木然。虽然我料到他会抽空和身在上海的朋友都碰碰面，但听到他这样说我仍表现出一丝异样。来到上海这两年，我从来没有和娟联系过，或许她还不知道我在上海。

娟是我们高中时的同学，相识十年，和我们的关系却只能说得上一般。尽管如此，毕业的时候，我还是把“完美”这二字的评价给了她。这是我心里的评价，她并不知道，而且至今我未用这个词再评价过任何人。

见到娟的时候我没有起身，甚至坐在座位上仅冲她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她见到我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但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我从来就猜不透她想什么。一阵寒暄之后，他们开始聊。我不想插话，于是静静的陷入了沉思。

当初刚上高中的时候，我听说本班第一个报名的人曾是某所初中的校花，心中顿时一阵狂喜，因为我是第二个报名的，如果按报名顺序排座位的话，我们恰好是同桌。实际上一切如我所愿，但是我发现，也许她在初中时曾是校花，可现在连班花也算不上。所以在后来重新排座位的时候，我也没有太多的失落。这次我坐在了娟的后面。尽管她很出众，但我并不打算喜欢她，因为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出众的男孩。所以我的目光总是停留在不远处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那里。我喜欢她的头发，短短的很动感。

我的同桌是个喜欢捉弄女生的男孩，他会施些小伎俩拽掉一根娟的头发夹在书里。我不会，我甚至不敢把脸靠近些，彷佛她周身有一层神圣的光晕，将我隔离开来。我越来越多的把头转向那个超动感女生，以此来分散我的注意力，不幸，超动感女生似乎有所察觉，也时不时转过头来对我微笑。从此，我开始在上课的时候睡觉了。

高一结束，我的成绩已经从原来的前十名落到了前二十。这时候听说娟要转学，我开始庆幸，如果她呆在这里上到高中毕业，我是肯定考不上大学了。

“嘿，风，我还说我忘记带相机呢，娟带来了。”我听得出这是昆的声音，于是转头看去，却见娟正端着相机在瞄准我。我连忙举起手去遮镜头，口里喊着“不要拍！”

娟放下相机开始埋怨昆，“我想拍下他睡觉的样子，你干嘛把他叫醒？”昆无语。我也无语，是啊，谁让昆叫我呢？也许我阻止的动作纯是下意识，其实是想给她拍的。

高二的一年很平静，我没有再去注意什么女生，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踢足球上，成为学校知名的新秀。我的成绩并没有因为娟的离开而变好。班里的男生开始讨论高一的女生。整整一年，大家对娟都避而不谈，所以在高二结束的时候，我甚至还不知道娟转学去了哪里？

终于到高三，我想该是好好学习的时候了。意外地，娟回来了。也许是大家都成熟了，也许是大限将到倍感压力，男生们都不再羞涩，大方地和娟开着玩笑，或是借参考书，还有直接向她问题的。我依然什么也没做，并且告诫自己“不要趟混水”。如果真有缘分的话，我和她会考入同一所大学。

后来因为父母工作调动，全家落户到外省的一个城市，我在这里的求学生涯算是结束了。

一只手拍上我的肩膀，又是昆。“我们来照几张相吧。”

我和昆“双星伴月”，这是我第一次和娟合影。我仍然不敢靠得太近。早就听说她有男朋友了。而我现在喜欢另一个人更胜于她。

我看到相机里留下的影像，她的风采完全盖住了我和昆。

没想到上大学之前我还有机会看到娟，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我和娟并没有考入同一所大学。那段时间，大家都在忙于最后的留念。我们聚在一个同学的家中，无所顾忌地聊天、打牌。夜深了，大家按男女分开，挤在两张床上睡下。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娟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她是娟最好的朋友，睡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而我和娟则在那里下棋。这是一个令人心跳的夜晚，我不敢看娟的脸，却时时瞄向她那双莹白如玉的脚，七分裤的裤脚下还露着一段光滑的小腿。我不记得谁输谁赢，也不记得她不停地对我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我始终没有说话，也始终没有抬头，还始终红着脸，时不时莫名其妙地傻笑。

“好了，我们走吧。”昆再一次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得赶过去报到了。这次出差时间太紧，以后有时间再好好聊。”

我们从饭馆出来，开始做最后的告别。

“风，你往哪个方向走，我看能不能送你一程？”昆对我说。

“和你的方向相反，不过你可以送娟一程。”

“嗯，那就这样了，拜拜。”

“拜拜。”

我看到车窗里的娟和昆向我招手，我也向他们招手。车开走了，脑海中依然清晰地留下了娟那凄迷的眼神。

上次告别的时候她也是这种眼神。那次我以为是因为我们下棋那夜我拙劣的表现。那晚娟的朋友并没有睡着，她把我的神情动作都看在眼里，事后告诉了娟。而关于这段的描述最后竟然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同学并没有笑我，他们心里清楚，每个男孩都喜欢娟。但娟的朋友显然对此不屑，是以事后我再见到娟的时候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临别时的这记眼神让我费劲思量却始终猜不透其中含义。

娟是个复杂的女人，我永远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我又如此为她倾倒。以至于后来，当我又喜欢上别的女人的时候，依然把“完美”这二字的评价只给了娟。也许这评价不关乎感情，也许是我当初太过单纯而后来又不肯悔悟，总之这是我对娟的评价，可能这一生也只属于她一个人。

我走了很长的路回到家，心头还在闪动那凄迷的眼神，这是我至今看过的最不可捉摸的眼神。我至今也仍不了解她，所以我和她一直都没有什么缘分。如果现在让我选择，我会选和我了解的女人在一起。那段陈年往事，在娟的印象里应该早已渐渐淡忘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