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与“哑”

“聋”与“哑”

一， 我不喜欢夏天，因为外面总是会有着蝉肆扰着我的幻想，偶尔总会打断我续续断断连接上的故事，然后我就会忘记我设定的人物的名字。我家在就住在隔着山的上端，一间石砖房还是我爷爷那时的居所，我家不富裕，甚至沦落成贫穷。不过庆幸的是，我姐姐很争气，报考了城里的学校。让爸爸感觉到深有面子，偶尔姐姐会来电话，然后我们一家人就从山上跑到山下，任由后面的鞋子啪嗒啪嗒敲着泥土。不过我姐不太爱跟我说话，我每次接了电话，她就会告诉我电话费贵。其实我知道我姐一直不太喜欢我，因为我长得不机灵。

二， 这次我姐再次来了电话，三年里她都没有回来了。偶尔会捎个信说要好好的打拼把我爸爸装到城里去享福，每次一听到这话，爸爸就会吧唧吧唧嘴笑容皱起他的老眼然后一声声的笑，妈妈也跟着笑，然后我也就笑了。在家里姐姐是个传奇式的人物，爸爸不准任何人说姐姐的不好，即使我在学校听见有的老师说我姐已经“坏”的不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说我的姐姐坏话，我告诉妈妈，妈妈告诉我，因为他们嫉妒羡慕姐姐在大城市里读书。那时候我便就知道他们就是嫉妒我姐，我姐那么优秀。

三， 我还是继续在村里读书，渴望着一天也能像我姐一样厉害。可是也就是这个时候爸爸突然在工地上遇事了。我记得，那天我就看着村里的人抬着我爸血肉模糊的身体，盖着白布，浓浓的血腥味灌入了我的鼻子里，我妈哭天喊地的骂着我爸。我也不由的嚎啕大哭起来，我妈抱着我，我们的眼泪滴在白布上，白布成了鲜红的颜色，我的眼泪与父亲的血融为了一体在白布上开出了一朵小花。伯伯问着我妈说“要不要把大妹给叫回来看看，毕竟几年都没回村子了。”我妈点了点头，放着我跟着伯伯跑去村里打电话，我就这么看着我爸一动不动，把屋里的地儿都占了去。然后我家门上挂上了两个灯笼，白色的，在山头上一摇一摆。我妈回来的时候，我问着她“妈妈，姐回来么。”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姐工作忙，不回来了。”含着泪，扯着我穿上了白衣。在锁啦声漫天里我看着爸爸在凌晨时缓缓放入土里，妈妈踉跄的跑了上去，在那个黎明上我听见了痛恻心底的声音。那年我九岁，看着一堆一堆拥簇在一起的黄土把父亲的墓放进洞里，霹雳啪啦的声音让我想起了爸爸的脸，可是眼睛干了，流不出泪水了。

四， 我姐没回来看爸爸最后一眼，可是妈妈很理解她。但是在村子里骂姐姐的人越来越多，外面尽管重要，哪有家人重要。这是我十岁之间听见最厉害的道理。老师告诉我，一个人不能忘本，不能忘家，更不能忘记父母。我觉得姐姐有点忘记了我，忘记了妈妈，尽管她的电话来的很频繁，只不过每次我都听见她要钱，一打电话要钱。可是妈妈没有说任何事，尽管我们家已经负债累累了，爸爸走得时候妈妈已经欠了很多钱，可是姐姐的频繁的电话让妈妈老的更快了，她开始跟着村里人去工地上打工了，很晚才回来。她像抽干了的摸样在短短的时间里足足老了10岁，黑发里有了一簇白丝。十岁的我已经开始害怕了，姐姐仍旧没有回来。我尽量的让自己长大，开始写了一封封的信寄给姐姐。告诉她家里已经很苦了，她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妈妈和我。只是在一年里她都没有回信，没有一点音讯，我不敢告诉妈妈说我给姐姐写信，妈妈说过姐姐很努力的上学有了自己的工作我不应该去打扰她。

五， 我想姐姐，更想爸爸。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去干自己想干的事了。所以我背着妈妈去山上找了一个月的药材卖给了一个老人，有了点钱。拿着姐姐多年前的地址便跟老师撒了谎，我要去找姐姐。我要去看看她。坐上车的那一刻我激动的心不由的跳动，没见姐姐已经有几年了，她还认识我吗?想着想着我就梦见了姐姐，她抱了我跟妈妈，说要带我们去城里享福。

六， 到了城市里天已经有点黑了，我看着满街的人一时不知了方向，好歹我认识字。我问了一个擦鞋的大妈，她告诉我坐几路车就可以到姐姐的学校了。我沿着马路一直在走一直问，我不敢坐车，坐车要花钱，我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大街上有着好多断手的老人，真是可怜，他们眼巴巴的看着我。我没敢看他们，我没钱我也饿了。

七， 我找到姐姐的学校时候，好多漂亮的女孩子从车子上下来，穿着漂亮的花裙子真好看，我想姐姐如果穿着应该会很漂亮，那么村里人也不会说姐姐的坏话了。我没能进学校，学校的大叔不让我进去，说我不能进去，然后我问他“认不认识陈小红”大叔说他不认识，学校里没有这个名字。怎么可能呢，姐姐就是在里面读书。我不信大叔，我趁着车子进去的时候溜了进去，大叔没发现我。于是我就跑了整个校园，跑了好几圈叫着姐姐的名字，然后很多人看着我，嗤笑。就像隔壁班的小栗子会笑我那么矮一样，我不好受的时候我又不能骂他们，所以我憋了的脸真是红的像猴屁股很烫。我尽管这么叫着还是没有人搭理我，我害怕的哭了起来，找不到姐姐妈妈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呢？我蹲在姐姐的校区里一时迷惘了。然后天黑了，我要回家了，不然妈妈会担心的。我沿着原路跑回去的时候，路边的灯亮了起来，我没来及看着城里的风景。

八， 回家的时候，妈妈还没有回来。我再次给姐姐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我突然想起了老师们说姐姐“坏”了，猛然间十一岁的我明白了什么，把那封长长的信丢进了火里。我萌生的感觉在这种时日里昏眩的形成。因为我问老师，老师告诉我，姐姐在城里已经跟了一个有钱的男人，不会回来看我们了，不会看妈妈和我了。

九， 我没敢告诉妈妈，我怕妈妈生气，所以我还是继续在农村里发奋，我要考出这个山村，我要比姐姐更厉害，让妈妈享福。初三的那一年夏天，还是蝉鸣的季节里，我不负学校的众望考进了城里的学校，我妈很高兴，握着我的手总是有着满心的幸福，我跟妈妈说：“妈，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让你享福的”，妈妈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然后流着眼泪，划过她满脸皱纹的脸。像雨滴一般的滚落下来。那天妈妈抱着我说：“我不想会享福，只想你堂堂正正的做人。”我想妈妈已经知道了，尽管我没说，可是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跟姐通话，而我们已经不用跑到村里去接电话了，妈妈买了电话安在她的房间里，就好像可以随时与姐姐保持联系一样。我一直认为着妈妈喜欢着姐姐比我多。

十， 我来到学校的时候，我姐她来找我。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跟城里人是一样的。白皙的皮肤，穿着白色的蕾丝裙子，提着包包从车子上走了下了，我认不出她。我早已在几年的时间里忘记了她的容貌。我跟她是陌生的，她给我钱说要我换一身衣服不然会让朋友们瞧不起，我接过她的钱，没能说一句话。晚上，我给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我把我姐的钱寄给了我妈，我妈说帮我好好保管，却始终没有问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