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消逝带走我的风筝
小时候,总爱肆无忌惮地跑在村子的沙石路上,现在这里变了水泥路。我再也找不回当初奔跑的痛感。光着脚走过,没有感觉疼,没有碎大理石砾扎我的脚底。我只能望着一路平滑的水泥,心痛。
那时的树,比现在年轻的多,榕树的须好像不是老的象征,而是年轻才会。我一直这么认为,于是过了十四年,它终于长不出嫩黄的须,只有盘在罅隙里的老根苟延残喘。他的呼吸渐渐微弱,再也不能把他的灵气一一传给我,这个看着他老去,而自己不断长大的青年。
青石板无怨无悔地陪伴着老榕,从他归根与此,便无一天相离,这不是爱情,却胜似爱情。就像那饱经风霜的斑驳,皲裂的岩角,好像稍有不慎便碎落一地。树荫自然供人乘凉,青石板的默默无闻又有多少人在意过。多少次坐在上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来人去。时光终究带走了那些乘凉的照片,封存在那碧水中。
候鸟一年会过来一次,印象里从来不会缺席。曾经当夜幕降临,百鸟齐鸣,好一派繁华景象。今天的寥寥无几,已经没人会去观赏、聆听。那是一棵神圣的参天古松,一直高耸入云,如利剑直插苍穹。即使常年夏日闷雷诳集,现在还在。记得某一年,被巨雷打中的它,数日后半截枯死,大家都以为这树活不久了吧,我也这么轻易觉得。可是它还是活了下来,这是多大的生存意志方能承受如此强烈的痛楚。那是灵魂深处的呐喊,不屈意志可与天比高。
鱼塘的鱼开始害怕与人接触,总日藏匿在水底,只有气泡告诉旁人它的存在。杂陈的水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那是死亡的气味,一直蔓延。越过半枯不屈的参天松,绕过风烛残年的老叶榕,渗入到每一个在菜地里干活的人的衣服里。那股殷实与淳朴已像烂透的红苹果,一样讨厌。
风开始猛烈地呼啸,明明未完全入冬,北风已经狂嚎,震慑着即将步入重生的植被。雨不再泽润这片天地,她到了另一个地方寻找她的伴侣。等她明年再次回来,我真想告诉她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真的想还她一个最初的模样。
远方的屋顶飘来了一只风筝,一只不带线的风筝,它希望自己是一封信,这样就能告诉风属于它的爱慕。牵线对它的爱慕,它视而不见,却去追随风的方向。人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可即使如此,再美的瞬间也不能青春常驻,再姣好的脸容也掩饰不住岁月的磨洗。水不再绿得可爱,人不再善得可爱。在时代的洪流里,少年的心成熟得越快意味着看透了更多更多。不再对着天空发呆,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奔跑村落每一处的时候,那些熟悉未亡,陌生已至。风筝回到了它的角落,无法翱翔在天空里。它开始觉得自己做错了,却发现一切已经晚了,已经晚了,回不去了。没有谁做得对,也没有谁做错,就像村里唯一的小河由东向西流。就算某日它倒过来流,环境也不会因此改变,生活还是朝着清晰而又不可估计的步伐前进。而记忆也只能放在不同人的心上,随时忘记也好,随时记住也好,偶尔想想也罢。我的风筝,已陌生走远。而作为线的我,还留在原地,留在那个记忆的地点,似落单的候鸟,不知东南,不知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