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天堂好吗？

我常常为此感到抱憾，母亲去世半年多了，竟然，我一次都没梦到过她！昨夜我终于做了一个关于她的梦，梦境却非常奇怪。

我和她一路同行去火车站，在熙熙攘攘的候车室里，我听到俩次挪凳子的声音，突然身边的她消失了，无论我怎么着急，怎么寻找，就是不见。一个似人似怪的东西在啃我的脚在拽我的手，我吓得拼命地跑到月台，那东西又要追过来，我躲进一个墙角，全身发抖，后来就惊醒了。

母亲是去年10月10日查出得了胃癌的，医生说已是晚期，最多半年。我们对她隐瞒了病情，治疗出院后，我把她接到我家，她这辈子顾这顾那，忙里忙外，没在我家歇过几夜。在她70岁的最后时日，我想多陪陪这个把我带到人世，这个同我血肉相连，这个最质朴慈爱的老人。

我同妹妹每天陪着，在我家的三个月她很开心。偶尔我会试着问她：“妈妈，你生病了，你怕死吗？”母亲笑眯眯地答：“不怕！我信耶稣几十年，我死后，万能的主会带我上天堂，天堂里的日子好得很。”春节前几天她一再说要回自己家。当时她已吃不下东西，全身不对劲，大概她隐约地感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吧，她说万一来不及在女儿家不好。春节后的大年初四，她最后一次来巢湖输液，又在我家住了几晚。

在老家，弟弟停班不上专门服侍母亲，俩个多月的时间弟弟就在母亲床头，几乎寸步不离没白天没黑夜地照顾。我三天两头地往家跑，母亲至终了意识都清醒。有一天她对我们说“你们三个孩子都孝顺，我很知足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死后能按基督教徒的葬礼办。”全家最终满足了她的要求。

在家的每个周六或日，她们教会里都有姐妹来看她为她祷告，她平静地同她们商量着后事。一天祷告结束，她叹息着满眼哀伤地看着我说：“大姐，你不信教，以后就不能上天堂，我们母女就永远不能见面了”。

3月28日我心里像被什么牵着，一上完课就往家奔。母亲已好几夜疼的不得安宁。我为母亲抹着胸口，握着她的手时我发现，这次和往日不同，她的手一直凉到了胳膊。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大姐啊！”我泪流满面地答：“哎，在呢，在呢！”我明白她的大限就在眼前了。下午三、四点，她喘着喘着就渐渐萎了气息。她廋得脱形，又枯又干地躺在床上，如同一片秋风中的落叶。按她老人家遗愿，我们和她的无数姐妹给她办了简朴而隆重的葬礼。

“妈妈，天堂好吗？”暗夜里我常常对天发问，想着你生命的尽头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墓地，我就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又想想杨绛说的“天命不可违，逝者不可追”，于是我又劝自己生命之河就是这样流淌的，有一天，我们也会这样老去，生命就是这般地轮回！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母亲，你是清明节前几天下葬的，现在已是霜降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世间那个最最疼爱我的人，她已经永远永远地去了。

2014-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