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

（近日整理废纸，发现了96年写的日记，其中一篇我觉得还是将它保留下来。它记录了

当时的心情和生活环境。当时的心声，现在读来还有共鸣。全文如下。）

转眼，我来到这荒漠戈壁的尽头，已是第二个年头了。异域的风情和金钱的梦想，加

上为躲避都市生活中的尔虞我诈，是推动我走天涯的两大因素。无论将来结局怎样，都会永

远刻骨铭心。

夜里，从浩瀚悲凉的戈壁深处传来不绝的风涛声，那像是自己生命在远处的倾泄。生命

又是那样的客观，无论你是多情还是寡情，它都要走完自己的历程，许多年来，自以为很强

的个性，其实是自己在遏制自己的生命的过程。

长期以来，我是自己“想是的那种人”，其实未必。所以我也就不懂什么是自己的机

会，和什么是“不是”。我对一切怨恨和失望的最后，是对自己的失望。从西安跑到边垂，

虽然移动了自己的形体，可是不能移动自己的心性。所以我的命运并没有随着我的出走而变

得美好，幸福离我似乎更加可望不可及。当我在这拼命挣扎时，其实我又是在做茧自缚。

美好的东西都长着翅膀，只有不怕痛失的人，才能品赏到美好。

潜伏在人世的忧伤和事业挫折后的，是我失落的悲伤和无奈的思念。

无人来解开我的迷惘，或许再扩大创伤，我不能让身体倒地，让悲声放出，再没有比隐

哀更能摧残灵魂的了。

不屈的心灵在我百年后的黄泉路上，也许还会拉住那“虚无”问：“为甚麽？”

"为什么"我永远难以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我思念故乡，其实故乡已成它乡，也许是在思念自己的童年吧。

我也很想“家”，也许我是在渴望一个安宁和温馨。

我要说，我想亲情，又怕别人说我对社会缺少宽大的爱。

我想“恋人”，其实是希望有一个永不讨厌我的人。

我想念的东西，对于我来说，永远是若即若离。只有自己才是永远摆脱不掉的真正的

人生存在。

我羡慕淳朴自然的福相，才去仔细看那些携带着儿孙的老人，还有那些拴在土地上辛

勤劳作的人们。一个声音从草原戈壁和苍穹深处向我传来：“承受一点什么吧！只有愿承受

的人才会被承受”。

幢憬远比那些祈祷，算计，占卜要真实和美丽，这就是为什么老人和孩子总能让人感

到祥和的原故。

我这样自以为对"命运"有摆布之力的迷惘之人，是难以醒悟的。我总在设计什么“万

无一失”之策，机关算尽后，才明白巧取豪夺只是愚人所为，其实所失更多，才明白，只有

失足的马才是良马。只有肯“上当”的人，才是能得到生活真谛的人。

不要说，我该得到什么，我不该得到什么，只有担着自己的担子，勤恳认真地向前

走，不要让它倾斜而有所失落。尤其是不要因为路不太好走，担子太沉重，而抛弃自己的什

么，因为我抛弃的东西会被上苍的手放到另一个人的担子里去。同样我也会因别人的轻浮而

得福。我想，上苍总是会钟爱那些被人们忘记了价值的人和事。

我为我担的担子肩酸背痛，而流出的汗水，泪水和血。风尘扑扑，憔悴苍老，或许正

是我人生真正的美。

不要以为扔掉担子，就会有新的人，新的幸福。假如谁在我的担子里，他或她就是命

运的使者，丢掉了命运的使者，还能得到幸福吗？

走在路上，当我的担子重的担不动的时候，这是命运在招呼我回头看一看，一定有一

副好风景在我后面被漏过。千万不可不回头，就匆匆而去。先别忙着赶路，路在天黑前总是

能走完的，如果我把人生都丢在路上，而跑过去，我想天堂的门是不会为我打开的。会发

现，弃绝一切的人，他已被弃绝。

自私是人的天性，在寻求幸福的过程中发现，我已走进一条承受者的死胡同，要承

受，就别退缩。当准备好承受时，我又发现复归欢乐。

一切美好的道路，其实都是笔直的，曲折和崎岖是人的心路，承受者的面前，一切简

单若素。

(一九九六年八月三十一日于霍尔果斯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