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

2014-05-05 | 日记本:《个人日记》

2012年3月16日 阴

上午和孩子他妈一道去白湖跑了一趟。昨天接干校电话,通知我俩今天上午必须一道去生活卫生科找负责计生工作的徐芹签字,不准代签。计划生育家庭特别扶助金年度审核,要求扶助对象每年必须亲自到计生办或社区签一次名。据说企业退休人员年审也是这样,每年必须由其本人亲自到养老保险所签一次名,不准别人代签。这种签名,说白了,就是担心这领钱的人当中会不会有人已经不在世了,其名下的钱会不会被别人冒领。这多少会让活着的人觉得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人生在世,本来就是来去匆匆的过客,万一这领钱的人已经过世了呢,其名下的钱上面还能照发么……

我俩在一页纸上签过名字之后,徐芹说,“还有一页纸上你俩也要签名——有一户老奶奶已经睡在床上起不来了,上午特地派人送去给她签了,表还在带回来的路上,你俩再坐等一会。”这时我顺便问了一句:“白湖这一块的扶助对象是不是还是那几户?” 徐芹说“没增加的,还是那六户。不过少了一个人,王方玉不在了,王方玉死了。”

我一惊:“王方玉?不是医院退休的王医生,王栋的父亲吗,他年纪不大啊,怎么到死了呢?……他儿子死了这才几年,怎么他自己也死了呢,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徐芹埋头查了一下,说,“王方玉是1950年10出生的,什么时候死的我也不知道。”坐在徐芹对面的男的说,“王方玉死的时间不长,也就个把两个月,发现得了癌症一年多就死了。”

想来王方玉也真是个极命苦的人。他是从部队转业到白湖医院当中医的,老婆是供销社的下岗职工,原本有一个独生子,叫王栋,1980年生的,2005年夜里跳楼死了。何曾想到,这前后才几年,他自己竟也随他儿子去了……

在没有认识王方玉之前,王栋这名字,我早就知道了。1997年高考前的模拟考试,在一中理科应届生前十名的排名中,曾几次出现过王栋的名字,不过后来他没考上,听说精神上有了毛病。1999年在合肥,听说他在四院住过一段时间,疗效很好,1998年参加成人高考,还以全省同类考生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中央司法警官学院本科。但后来却听白湖的同事说,王栋已经因精神疾患复发退学在家,他家住在白湖医院,他父亲是医院的王医生……

认识王方玉始于一次在门诊找他开药。他听我报过名字和单位之后,他与我谈起了孩子的病,谈起了孩子的住院和治疗,谈起了孩子的痛苦和未来,谈起了家长的伤心和无奈……他儿子死后第二年的春节,我在商贸公司门口遇见他。他和我谈起了他儿子死时的情况。他说那天早晨有人去他家喊他,他赶到住院部楼后面,见儿子爬在地下,耳孔已经出血。他说自己是当医生的,一看就知道儿子早已经是没救了,上午即叫医院的车子送去火化了,下午就在姥山湾找了块地方埋了。他说儿子的后事他没有通知任何亲友,骨灰埋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看过。他说他看到过儿子的生,最后又看到了儿子的死。他说儿子死在他前也好,他还能把他后事收拾得好好的。他还说,儿子在死的前两天,曾步行十几里路到他外婆那儿去了一趟,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又一路走回来了——外婆那儿他儿子平时很少去,不知那趟去是不是有与外婆告别的意思。他又说,他儿子也许并不真想跳楼,或是由于某种意外,或是源自某种幻觉……这以后,我还遇见过王方玉两回。有一次还是在商贸公司门口,他帽檐压得低低的,见着我问:“你小孩现在怎么样了……”我则劝他说,“你小孩走了,对你也是个解脱……”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年,他儿子走了,他也走了……

认识王方玉之后的那几年,春节期间我给他家打过几次电话。记得最后一次是在2006年正月初几,我拨通了电话,听出那头接电话的是他老婆的声音:

“是杨阿姨吧,我是吴老师……王栋现在还好吧……”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过后突然听到一句:“王栋……王栋已经走了唉……”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就像这回冷不丁听说王方玉过世的消息一样,我愕然无语,心头一颤……

(2014-05-04修改后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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