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勘绿蕉襟抱?

2013-04-09 09:21:39 共有0个回复

烟花抢眼,绿柳夺目,阳春三月,纷至沓来的踏青采风者无不奔她们而来,可否还记得墙角的那一抹新绿,西窗的那一串琤瑽?要知道博大春情的铺陈,宽厚夏绿的展露,除了她——芭蕉,还有谁能如此恢弘!

淡漠与罔顾,离不开浅薄和轻浮的瓜葛及牵绊。愧便怎样,惭又如何?访遍芳菲,踏尽春畔,没有一笔属于她,没有一字留给她,似有相关诗文的滥觞,不乏境遇的千呼万唤,木讷依旧,沉默依然。花非花?草非草?木非木?襟抱里尚欠的海阔无法产生海纳的冲动?情愫中太多的缺失又何以产生一触即发的共鸣?

曾记否,妙笔生辉,因文名扬,从汉唐以降,诗词、曲赋、书画,同样将芭蕉推进了神往的殿堂。然,耸一座峰巅,多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趋之若鹜者再多,除了仰望还是仰望。巅峰并非禁区,提升要有匹配的考量。

堪说后继有人,一如附庸风雅,君不见拾人牙慧烹小鲜,东施效颦难掩丑;敢言居上有来者,恰似徒有其名,君不见翻炒典故能有味,鹦鹉学舌说超越。雨打芭蕉锁清秋,莫非绿了芭蕉也绝了美?

雨袭流觞,风动情掀,古典的心事笔墨酬唱,内敛而富含;现代的浪漫爱恋缠绵,却失之拿捏了无度量。忧不离我,恨不少怨,逆风中作秀,反串里寻找快感,生怕天下不乱。这也叫屌丝的翻版,抑或“作家”清样?殊不知形神相悖,渐行渐远。

尊重芭蕉本真,将经典记忆与时下审美潮流完美对接,看来,绝非率性写作或随意挥洒可以轻易担当的。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生长,又是怎样一种气象,以至使人闻之浮想,听之动魄,观之难忘?

和风翩翩,细雨绵绵,让料峭寒意凝迟步履的节令一再重复着延宕,使抵达显得格外悠长。花,一拨一拨等待中吐蕊;叶,一片一片积聚间舒展。一个季节的色彩涂染有时就这样局促,全然不是想象的那么坦荡。

春到江南,绿映水乡,当汀草还在扭扭捏捏一寸一寸缓缓度量足音,不肯敞开心扉拥抱大地的时候;当芳树还在羞羞答答一芽一茎慢慢吐露心事,不愿满林恣肆的当儿,绿天却早已按捺不住满腔的激情,叶华如盖高舒阔垂了。

影及庭院,庭院顿时绿意盎然,墙角一破冷落寂然生辉,斜窗巧剪阳光雅逸平添。芳心一卷怯春寒,叶笺一缄暗偷看。

安身幽园,幽园刹那生机勃发,碎叶高枝再不敢张狂,纤草低丛频收惊诧的目光。无事谁将心字浇,等闲书忆问芭蕉。

水做的风骨,一树葱翠似一湾寒碧,轻依瘦石曲尽柔肠写刚毅。云裁的风姿,挥舞宽大水袖,飘逸巨幅霓裳,敢并湘竹细雨潇潇书洒脱。

若临水凭眺,岸上翠倾,池中绿浸,相互映衬,亦亭亦舟幻似梦。如伏岗垂顾,阔叶像巨掌高擎,向天敞开一卷心,湿云蔼蔼,零露涔涔,万绿丛中一枝秀。

遮阳之盖,擎雨之伞,莺雀乐园,夜月好邻。夏花秋果,春来冬去,文情书意轮回四季年年问。诗一般的韵致,画一般的写意,曲一般的音响,赋一般的涵咏。名园古建无与伦比的点缀,江南水乡天衣无缝的匹配。在才子佳人的心目中她是至爱,在红男绿女的情怀她是信物,在文人雅士的笔下她是尤物,在老宅深巷的幽径她是绿梦。

烈日当空,谁一直立在哪里等候?暴雨滂沱,谁始终站进风中问讯?别以为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骄阳下,她伸出巨大的臂膀,就撑开护伞顶顶,任你风侵雨袭,尽管安之若素,难道这是她的义务?风雨中,她展开宽大的衣襟,就有华盖笼顶,绿荫如篷,凉意森森,莫非这也是她的使命?

默默地敬奉那一份责任,静静地享受那一点生的拥有,她像无数博爱者一样,把付出当做天职,并能因此有点滴拥有就足够。

而她的需要仅仅土一抔,水一泓。她的展现也那么简约与众不同。仅仅那么寥寥几片叶,就是当之无愧的大树一棵;仅仅那么孤孤几朵花,就是毫不逊色的亮丽一丛。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简单,率直,直叙胸臆;博大,坦荡,一览无遗。是叶,就要铺天盖地;是花,就要傲岸如炬。也许她是樗栎散木,不可充作良材;也许她为楩楠之才,不为人识。“风流不把花为主,多情管定烟和雨。”她——天苴,“在寂然的角落永不悔改地绿着”。

叶带湿云,无雨潇潇,风细漏迟月低吟,那是生命的恋歌;根沾零露,无风也飕飕,寂寞绿窗夜雨诉,那是心灵的律动。

叶上雨声,分明在点拨清泉一般柔暖的心,一掬清泪数笺淋;萼根露意,俨然在催绽江海一样的情,半卷芳心待影重。

霜的寒侵可将残叶入秋思,雪的冷袭能让遗躯添冬静。暑释凉意,寒匿俗身,空灵自有超度法,虚怀从不惧暖冷。

像宠竹若狂的郑板桥、爱竹近痴的苏东坡一样,史上集宠爱于芭蕉一身的文人雅士也不乏其人。

唐代僧人出身的怀素“情性疏放,小拘细行”,每醉,不论墙壁、器皿,即执笔狂书;平下,则不管纸帛,还是蕉叶,即练书不辍。他广种绿蕉戏作“种纸”,蕉叶当纸,书破叶笺得天授,是芭蕉的慷慨赴义成就了一代狂草书圣。

有佛诗禅画之谓的盛唐王维,诗画禅境幽深古奥,一幅《袁安卧雪图》,几株“雪中芭蕉”,雷倒古今多少探求者,是也非也,谜还是谜;霜残雪袭,绿依然翠。意在笔先,心画只有艺术的真实。皈依虚静,是芭蕉的修持,也合佛的意旨。

“茅斋三日潇潇雨,又展芭蕉数尺荫”。“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馀情。”“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陆放翁摄人心魂的诗魂流淌着蕉露的泪痕,李易安鬼斧神工的词藻根植着蕉绿的底蕴,蒋捷“银字笙调,心字香烧”的字里行间耀动着蕉叶的空灵。

芭蕉集草的质朴、花的多情、木的伟岸于一身,爱在绿荫滋生,情于花底缱绻,怀倾树愿宽大,梦萦滴漏腾升。依苍石瘦,并绿筠长,夜点素心驱闲愁,日剪新绿共忆初。

脉脉无风扶,潇潇不雨吟。天苴为伴,板蕉为邻,西楼雪蕉月影移,斜窗雨蕉秋声问,独暖冷烛,抽尽相思逐东风;吟哦满庭,蕉叶题诗斗轻盈。恰似腊时望雪,雾霁看花,雨窗听琴,月下约美人,匆匆人生过客若与绿蕉都来一次美丽的邂逅,不负芭蕉一卷心,敞开胸怀拥抱春与秋,相信生命的绿意定会如蕉天那样博大和恢弘!